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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武非攻3:非攻墨門1.兩軍對峙

2024-10-06 04:12:17 作者: 葉平生

  「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兼愛非攻,是為大道。」

  殘陽如血,低垂天邊。在低沉的鼓聲中,墨翟艱難地挺直了胸膛,注視著面前堆積如山的薪柴與死屍,神色哀傷。

  

  「給將士們送行!」年老的將官大喝一聲,聲音渾厚而蒼涼。城頭一群烏鴉被呼喊聲驚擾,忽地飛掠而過。墨翟看著它們在斜陽下遠去的身影,心裡忽然感到一陣難以言說的悲涼。

  上千名戰死的滕國將士的屍體被集中起來焚燒,此外還有之前在追擊戰中被魯軍拋下的上千屍體,分作另外數堆,一會也將用同樣的方式處理。

  盛夏臨近,氣候逐漸變得酷熱。任由死屍遍布城外,很快便會散發瘟疫,屆時方圓百里都將深受其害。唯有趁著戰事間隙將屍體焚燒,再將骨灰送給他們在後方的親人——儘管那時已無人可以分辨誰是誰。

  隨著老將官一聲令下,守在薪柴堆旁的士卒們紛紛以手中的火把燃起了大火。熊熊火光中,墨翟已經認不出寧吾身處何處,但他卻隱隱看見少年爽朗的笑臉在殘陽與火光之中一閃而過。

  墨翟在心中與寧吾做了最後道別,強打起精神,收斂了情緒。戰爭尚未結束,三城的墨家子弟和滕國將士們還在等他的下一步指令,他沒有時間沉浸在緬懷與悲傷中。

  待到焚燒屍體的工作結束時,夜色已深。三城將官連同公尚過一同齊聚墨翟處,對當前的戰局進行了一番緊鑼密鼓的復盤與部署工作。

  「我軍向北追擊魯軍潰兵十餘里,基本可以確認,圍困三城的上萬魯軍已然潰散,十天之內大概難以重整。」老將官神色輕鬆地說道。

  實際上他的估計過於保守。之前的夜戰中,魯軍孤注一擲地調集了上千名戰場經驗豐富的老兵做戰略預備隊,這支部隊一度將滕軍的偷襲擊退,但寧吾犧牲性命發起的全力衝擊打亂了這支部隊的部署,這支魯軍最終被蜂擁而至的滕軍盡數殲滅。類似的情況在整個夜戰中依次發生:滕軍在夜襲中的斬首總數雖然不到兩千人,但基本都是魯軍中能在潰散之際勇於反擊的敢戰之師。滕軍殲滅了這千餘人,相當於敲掉了魯軍的主心骨。而魯軍本次大動員本就調集了大量從未上過戰場的新兵,在老兵死傷慘重的情況下,餘下的潰兵一時之間只怕越加難以收攏,老將官給出十天的預計已經是做了最悲觀的猜測了。

  「況且,即使收攏了,這支敗軍也不足為懼。」一旁的公尚過流露出不以為意的神色,「敵兵攻城部隊的糧草已經盡數為我軍所繳獲,魯國縱使有通天的本事,總不能憑空變出這許多糧草來。換言之,魯軍潰兵眼下應該只有堅守城池的本事,短時間內不會再有野戰進攻的能力。」

  「這樣說起來,現在似乎應該換我們去圍攻他們的城池。」墨翟思索道。

  「墨子明鑑,我軍正有此意。」老將官咧嘴一笑。

  他們口中所說的主動攻擊城池,自然不是越過國境去攻打魯國的城池,這無異於自殺行為。魯國境內的守軍攻城不足,但防守還是綽綽有餘的。但南征魯軍眼下正四處散出無數小股兵力去控制泗水以北的滕國城池,強迫未能及時撤退到南岸的滕國子民為做軍中苦力。幸而滕國國力衰微,泗水以北的諸城池皆城矮牆薄,一旦面對圍攻幾乎不存在堅守的可能,並且堪堪小城也無法容納大量守軍。早在三城魯軍退兵的第二天,老將官便向四面八方派出數批斥候探查敵情,根據探馬的反饋,眼下泗水以北諸城池中,駐防的魯軍兵力多不過三五百,少則僅有百餘人,完全可以調集一支奇兵將這些城池一一掃蕩,進一步破壞前線魯軍主力的後勤供給。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魯軍主力回援。」墨翟眉頭緊皺,「說到底,我們手中也不過數千疲憊之師,倘若魯軍主力再調集一支生力軍回來奪取糧道,一切又將回到起點。」

  「眼下我們也只能寄希望於狐叔介將軍了,聽聞他已經在南岸組織渡河反擊了。」老將官沉吟道。

  泗水南岸的戰鬥無疑是整場戰役的中心,也牽動著所有人的目光。早先預計中的最壞情況並未發生,狐叔介所率領的兩萬餘兵馬在與魯軍的遭遇戰中並未傷及元氣。根據探馬的回報分析看來,兩軍更像是稍作接觸之後便迅速分開,起先所謂滕軍大敗的消息無疑是魯軍刻意釋放出來擾亂滕國軍心的傳聞。

  而在南撤了大批北岸子民之後,滕軍無疑又收穫了一大批補充兵員。現在泗水南岸的滕軍總數大約在三萬以上,此刻正牢牢把守著南岸各渡口。一旦對岸魯軍有渡河的企圖,狐叔介自然不會坐視戰機丟失。泗水無疑是國都最大的屏障,滕國連三五歲的孩童都會念叨「半渡而擊」的戰法。而倘若戰事繼續拖延,待到入夏雨季來臨,泗水水位高漲,魯軍的渡河行動必然越發艱難。

  而在兩軍對峙的過程中,墨家也在不遺餘力地發揮作用。留守墨城的工程隊已經暫時被收編入滕軍序列中,一部分為國都修築城防工事,一部分則為滕軍主力修築浮橋。根據墨翟留下的圖紙,墨城現如今已經可以生產簡易且可摺疊的浮橋,所使用的木材極為輕便,同時又便於隱蔽。美中不足的是此類浮橋可提供的運力非常有限,一次大約僅能渡過數十人,這一批浮橋眼下正囤積在墨城倉庫中,隨時等待大軍反擊時啟用。

  不過此時並不是大規模渡河反擊的好時機,狐叔介眼下一口氣派出數十支襲擾小隊通過小舟渡河踏上北岸,伺機破壞魯軍的糧草儲備。而耕柱子一手訓練的墨家斥候也隨同襲擾小隊一同出戰,後方的情報就是這樣源源不斷傳遞到邊境三城的。

  「狐叔介將軍部署得當,泗水防線想必安如泰山。」公尚過在聽過了斥候的軍情匯報後表達了樂觀的態度,「在虎視眈眈的敵軍面前分兵本就是大忌,何況我軍將士眼下正躍躍欲試要反擊,我想魯軍不會犯這種糊塗,在正面的敵軍還未擊破時又分兵來攻打我們。」

  「我贊同公尚過的意見,本將認為眼下正是主動出擊的絕佳時機。」老將官重重一拳砸在地圖上,「受了這麼久的窩囊氣,也該輪到我們揚眉吐氣一回了。」

  「軍略大事,自然還是全憑將軍處置。」墨翟點點頭,「不過,若是要率軍出擊,在下可以為將軍代勞。」

  「墨子要出戰?」老將官詫異地揚揚眉毛,「恕本將冒昧,我見你一副文弱模樣,不知可否通曉騎射、刀劍之術?」一旁的公尚過也好奇地看過來。

  墨翟鬧了個臉紅。自從接手曲阜幫以來,他便一直以調度者和管理者的身份出現在眾人眼前,有時連石祁和高石子都會在私下感嘆:「真看不出我們的墨子是懷有一身武藝的模樣。」

  「在下雖不才,但也粗通刀馬騎射之術,斬將奪旗不敢言,但自保總歸是沒有問題的。」墨翟高聲道。

  他自然有自己的考量。自己隱匿在幕後的時間太久,常常處在無數人的簇擁和保護之下,離真正刀口舔血、屍山血海的生活差了太遠。而一旦真正的危險到來時,墨翟擔心自己會失去了應有的敏感和判斷。墨翟心中隱隱感知到,那一天也許會在很遠很遠的未來,但也可能就在明天,寧吾的慘死對他而言無疑也是一大刺激。

  「好吧,本將允了。不過,刀劍無眼,墨子可要多多保重,滕國的子民都需要你呢。」老將官神色肅穆。多日來的並肩作戰,讓這位戎馬一生的將軍對面前這個年輕的少年產生了某種敬佩之情。

  「在下銘記在心。」墨翟鄭重地點點頭。

  出兵的計劃很快被確定下來。考慮到圍困城池的魯軍如今已然潰散,滕軍也無需再維持三座城池的防禦。老將官隨即下令,全軍轉移至城防狀況最為完好的左城,減少防守壓力的同時也能抽調出更多的機動兵力來執行反擊任務。最終老將官親自挑選了上千名精銳士兵,交由右城將官統率,墨翟、公尚過及部分墨家子弟隨同出征。

  天邊剛剛放出微光之際,披堅執銳的千餘滕國甲士大踏步走出城門,開始了對魯國侵略之師的反擊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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