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爭論（二）

  是個房產銷售的電話，宋衛明為了逃離吵架現場，還就真跟那銷售聊了起來，他問地段，問折扣，等走到客廳，就毫不留情地把電話掛斷，然後將手機往沙發上一扔，自己的身體也往沙發上一扔，力道太大，坐得那整個沙發都陷下去，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他看也不看一眼，拿起面前茶几上的煙盒，從里敲出一根煙，點了。

  ……

  手機響了一陣後終於安靜下來，他隱約聽見飯廳里陳青茹的哭聲，但他裝作沒聽見，繼續抽他的煙，狠狠的，一口一口，再一圈一圈吐出來。

  他弄不明白陳青茹在吵什麼，沒餵好老鼠和沒把一盆花搬出去曬太陽，偷了下懶沒幫她做家務，她就這麼難受？照這樣他爸媽豈不要天天吵架？反正他從小見過的他爸媽和親戚的婚姻都很和諧，吵也是為錢吵，沒見過為了盆花吵的。

  男人在外面賺錢，女人在家裡相夫教子，做飯洗衣，各司其職，就像小型公司一樣運作，難道家庭不是這樣的嗎？到底是他的掌控力度還不夠，還是陳青茹太小性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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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陳青茹禁不住越哭越大聲，她不明白宋衛明到底把她當什麼，才會說出來她是想用生孩子威脅他跟他談條件這樣的話，她是他的妻子，又不是他生意場上的對手，他怎麼能用職場思維來看待她？

  大概他想要的是個事事順從他，給他洗衣做飯生孩子還不帶一點兒情緒的女人，那他得去舊社會裡找了，她是受過教育的、有工作的現代女性，她需要的不是舊社會男人對女人的那一套，她要一個男人真正的尊重和體諒！

  可是沒有，進入婚姻後她並沒有看到。

  而這些憋屈她又能跟誰訴說？趙珂還沒結婚，她不會理解的；她媽雖然愛護她，但思想還是老一套，而且她媽現在在照顧奶奶，她不想再給她添一宗麻煩；辦公室里幾個老師也不好向她們傾訴，之前鄭雨薇老師離婚的事，她們就私下八卦了不少，她不願成為辦公室的談資。思來想去，竟沒有一個可寬解的人，或許還有一個——林寶鶯，可她拉不下這個臉。

  正想著，她聽見一陣「踏踏踏」的拖鞋聲，那聲音簡直像在打樁，她於是坐直身子，從餐桌上扯了幾片餐巾紙擦眼淚，等宋衛明那雙藍色拖鞋出現在視線里時，她停下了擦眼淚的動作，低著頭故意不看他。

  他停在她面前不動了，冗長的沉默，整個飯廳只迴響著陳青茹克制不住的輕微的啜泣聲。

  「對不起，青茹，我不該這麼說你，」宋衛明的聲調平和了許多，「我最近工作太忙了，沒顧及到你的盆栽和老……倉鼠，我答應你以後有空一定在廚房幫忙，不會再一個人偷偷打遊戲，剛才我說的那些也都是氣話，你別往心裡去。」

  諸如此類哄人的話陳青茹聽得太多了，每回她都心軟原諒他，但這次不行。

  宋衛明見陳青茹還是低著頭，無動於衷的樣子，就蹲下身來擁抱她，陳青茹卻一把推開，她站起來，眼睛看向別處，「你說的話到底是發自肺腑，還是為了哄我？」

  「我當然是真心認錯，」宋衛明強壓下怒氣，說：「我向你保證，以後當一個好老公，好父親！」

  好父親？

  可見他的根本目的是勸她生孩子，既然如此，還談什麼呢？

  「衛明，我想我們都應該好好反思反思自己，這幾天大家冷靜一下吧，」陳青茹看也不再看他，繞過他大步往外走，她聽見他的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跟上來了，但她沒有理，自己加快步伐去了之前冷戰時住的那間房，把門關上，反鎖，緊接著她就聽見那腳步聲去了對面房間，然後「嘭」的一聲，那邊的門也關上了。

  陳青茹垂下眼眸，身心終於放鬆下來……

  激動過後，她整個人已經虛脫，於是走過去撲倒在床上。

  分明是三十幾度的高溫，不知為何，她的身體觸碰到涼蓆居然覺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