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兩難

  第二天，羅文良來上課了。

  這出乎陳青茹的意料。

  因為一上午都有課，陳青茹只能中午去找他，不巧去教室找他時他在午休，她只得作罷，等到下午的課完了，她才把他叫來辦公室。

  羅文良還是那個樣子，疏離冷漠，頭低著，把眼神也藏了起來。

  「昨天怎麼突然控制不住情緒，還把書撕了？」

  「我今天中午去給曾老師道歉了，老師，我想了想，還是回來讀書，堅持到高考，反正剩一個多月就高考了。」

  陳青茹想讓他回家自習的話生生哽在喉嚨，她拿起自己桌上的碳素筆，在手裡轉著，轉著，「啪」的一聲，筆掉在書本上。

  她說：「好，但是你要儘量控制情緒，同時把心放在學習上，如果實在不行了，你立刻來找我，或者找班長，千萬不要在情緒激動時做任何決定，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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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老師，」羅文良終於抬起了頭，他向陳青茹鄭重鞠了一躬，這下倒把陳青茹弄得不知所措，她站起身，「那個……如果沒什麼事就回去吧，時間不早了。」

  羅文良低低嗯了聲，轉身往辦公室外走。陳青茹望著他的背影，感覺自己身上肩負著無限責任。

  這時，鄒老師拿著三角板從門口進來，「咦？陳老師，你今天沒晚自習吧，怎麼還沒走？」

  「哦，我馬上就走了，」陳青茹回神，瞅了眼外面的天色，立刻著手整理桌面，整理完就提上包匆匆離開了，她還要趕回去做飯。

  然而也就是和羅文良談話耽誤了十幾分鐘，她就碰上了晚高峰，車在路上堵了半個多小時，到家時已經七點半了。

  拉開自家門進去，屋裡過道里都沒開燈，整個屋子像被霧氣籠罩了似的，她撳開玄關的燈，迅速換好鞋，然後把客廳和房間的燈都打開，這屋子才有了溫度。

  她往廚房去，期間路過書房，見裡面亮著燈，駐足，看見宋衛明正坐在書桌前，筆記本電腦的藍光把他的臉照得有點發藍。

  「你回來了啊？怎麼不開燈？」陳青茹的語氣帶點埋怨，她晚上回到家的第一件事都是把燈打開，等宋衛明。

  家裡亮著燈，辛苦了一天回到家的人看見會感到溫暖。

  宋衛明像是沒聽見，他拿起桌上那啃了一半的蘋果咬了口，咀嚼了兩下才抬起頭，面無表情地問：「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陳青茹看他吃蘋果就知道他一定是餓了，連忙解釋：「今天和班上一個學生談話耽誤了點時間，你等著，我馬上去做飯，」說完就小跑著去了廚房。

  ……

  當天的晚飯比平時晚半個小時，飯桌上，宋衛明大概餓慘了，吃得比較急，陳青茹見了心裡很愧疚，她搛了塊牛肉到宋衛明碗裡，「抱歉，讓你等這麼久才吃到晚飯，今天工作很累吧？」

  「還行，吃完我還有點工作要完成。」

  「唉……我最近工作挺心煩的，」陳青茹說。

  宋衛明看了她一眼，「怎麼，你們那學科主任又為難你了？」

  「不是，是我們班有個學生心理狀態不好，差點跟老師起衝突，」陳青茹把關於羅文良的事向宋衛明說了。

  自從上次兩人爭吵又買包和好後，宋衛明更願意傾聽陳青茹了。

  「所以他決定回學校上課，你也同意了？」宋衛明問。

  「對，畢竟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高考，這一個月里我看著他應該就沒事了——人家想來學校學習我總不能強行讓他回家自習吧？而且他之前還想退學，現在好容易回心轉意，願意堅持到高考，我應該幫助他，支持他，」陳青茹說。

  宋衛明呵的一笑，搖頭不迭，「你這麼做工作以後麻煩事就多了，那個學生已經發展到自殘，課堂上跟老師叫板，可見心理問題有多嚴重，這種情況你不把包袱甩給他爸媽，還准許他來學校上課？學生在學校出了事誰負責？你是班主任，肯定你是第一責任人。」

  「離高考就差一個多月了，應該……不會吧？」陳青茹攪著碗裡的飯。

  「我建議你跟他父母溝通，讓他在家自習，」宋衛明嚴肅道。

  陳青茹點點頭，「那我考慮考慮吧！」

  她心裡還是不贊成宋衛明的建議，於是晚上，她就這件事問了吳老師和鄒老師等幾個前輩的意見，他們中既有贊成的也有反對的，一半一半。

  不同的聲音反而令陳青茹更心煩意亂，晚上睡覺前她還在糾結這個問題，這時微信突然彈出一條新消息。

  萬萬想不到是林寶鶯發來的，問她現在可有空。

  她回：【怎麼了】

  林寶鶯：【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你，找你聊聊天】

  陳青茹：【正好，我也有個問題想跟你聊聊呢，你當老師比我久，經驗比我豐富】

  客套完陳青茹就把羅文良的問題說了，對面隔了好一會兒才回：【讓他父母接回去，我們當老師的哪有那麼多時間管理學生，萬一出什麼事呢？這世界上的人，看你願意挑擔子就把擔子都交給你，人人都是這樣，連自詡有擔當有責任心的男人都是如此，我老公就是最好的例子！】

  原本在談工作的，林寶鶯突然就扯到她老公身上，然後就滔滔不絕談起了她劉春輝一家人。

  她說劉春輝在家裡只會躺著等吃飯，從來不幫忙，也不帶孩子，她每天要上班，還要應付公婆，拉扯孩子，近來覺得整個人精神都要崩潰，都要凋敗了，她現在很後悔當初選擇回到鄉鎮當老師，她更後悔自己早早結婚，生了孩子，她說她被男人騙了。

  陳青茹不由想起那個下午，林寶鶯信誓旦旦說自己選擇回到老家是對的，她還為自己工作輕鬆，有足夠時間為家庭奉獻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