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業務

  這幾年社會風向似乎變了，不興結婚，興離婚了，網絡上哪個女明星離婚，網民一片叫好，連帶著許多小年輕也受了影響。

  老師在婚戀市場上從來最搶手，辦公室里像吳老師她們這樣老一輩的，很喜歡給新來的女老師介紹男朋友，介紹的也都是公務員或生意人，家庭條件較好的。女老師們私下裡暗戳戳攀比對象，有非公務員不談的，你的只是個普通公務員，我的是個科級幹部，那就更高一等，總之把結婚當成一種很要緊的升階手段，樂衷於此。

  吳老師親身經歷了這種風氣的改變，她看著小年輕們由攀比男朋友，到不婚主義，甚至說出來結了婚總是要離婚這樣的話，十分痛心。

  「等你們年紀大了就知道了，那時好男人都叫人家挑完了，剩下的要麼工作不好，要麼脾氣不好，到時再後悔黃花菜都涼了，還得是陳老師明白，早早的結了婚，陳老師啊，你們什麼時候辦婚禮啊？」吳老師看向陳青茹，想從眾多年輕老師中找到自己的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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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幾個不婚主義也不吵了，起鬨問陳青茹：「是啊，你們不是領證了嗎？什麼時候我們能吃到喜糖啊？」

  陳青茹有點不好意思，「今年或者明年，等我把高三的擔子卸下來，不那麼忙了就有時間弄婚禮了。」

  「誒，你對象好像是搞金融的？」

  「哪裡這麼高大上，說得粗糙一點，就是個金融中介。」

  「那不能，早早就在市區買房的都是有能力有眼光的青年才俊，哈哈哈……」

  「什麼青年才俊？」李瀾從門口走了進來，辦公室里的火熱氣氛瞬間凍結，靜了兩秒才有吳老師接口，「喏，我們在說青茹她老公呢，金融巨子！」

  陳青茹忙澄清：「沒有沒有，哪有的事，叫金融掮客還差不多，」她看著朝她走過來的李瀾，對上她的目光，不由想到了宋文秀的眼神。

  李瀾即是本校的英語學科主任，七八年前進的市一中，兩年後便被評為了省優秀教師，屬於教師中的種子選手，而這不僅因為她優秀的教學能力，還跟她在教育局的人脈有關。究竟她有多硬的後台誰也說不清，但都知道別惹她就是了。

  最近這些年她的心思放在行政而不是教學上，但她又偏要教學校的尖刀班。尖刀班的英語成績永遠是學校第一名，主要因為這些學生努力，天分高，但因此她的地位更不可撼動。

  「你老公的工作跟金融有關？之前都沒聽你提過，具體是做什麼的？」李瀾在陳青茹面前站定了。

  辦公室里鴉雀無聲，大家都不太敢在李瀾面前說話，所以這一句問話就顯得尤其重，重重壓在陳青茹身上。

  「就是給銀行拉存款，給企業、城投部門和一些政府部門弄貸款，他做中間人，究竟幹什麼我也不太清楚，」陳青茹說。

  李瀾哦了聲，點點頭，「我表弟他在我們老家那邊，他們村上呢要貸一筆款項，算是政府部門的貸款，但不想找縣裡的銀行，要不你回去跟你老公說一聲，看能不能牽上線？」

  陳青茹應聲：「好的，我去說說看，但不一定能成哦！」

  李瀾微微一笑，沒再說什麼，然後從陳青茹身後的溫老師桌上拿了個紙杯，去後面接水，一邊問她代鄭雨薇上兩個班的課忙不忙得過來。

  等她一走，大家又開始調侃陳青茹，說她老公娶她娶得值，在學校都能給他拉個業務。

  陳青茹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宋衛明他舅舅想讓自己孫子來她們學校上高中，如果宋衛明幫了李瀾表弟的忙，這件事興許能成。

  恍然間，她意識到自己在做成年人之間人脈資源的互換、交易，而她對此從來不恥的，於是她趕緊把這不該有的念頭從腦子裡趕了出去。

  工作日陳青茹和宋衛明都忙得不可開交，到周六晚的飯桌上，陳青茹才想起來跟宋衛明提這件事。

  宋衛明聽著，用筷子夾了片臘腸，慢條斯理地在那裡咀嚼。

  臘腸是劉春梅讓帶來的，焯了水後切好了放在微波爐上熱一下，再撒上點兒辣椒粉——樸素的一道菜，宋衛明說聞著很香，他好這口，陳青茹並不覺得，沒用辣椒炒過的臘腸有一股腥味兒。

  她看宋衛明默默不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麼？很為難嗎？不必為難，你要不願意接這個活兒我就回了她，她又不能把我怎麼樣。」

  「你說她表弟是在政府上班的？」

  「好像是鄉鎮府，我不太記得了，反正是個政府工程，不是私人的。」

  「那他怎麼不在縣裡的銀行貸款？」

  「這我就不知道了。」

  「你那個學科主任在教育局有關係？」

  「這我也不大清楚，反正辦公室里都這麼傳，」陳青茹隨口應著。

  宋衛明想了想，「吃完飯你把她號碼給我，我來跟她交涉。」

  「會不會太為難啊？」陳青茹望向他。

  「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不覺得為難，」宋衛明沖她眨眨眼，陳青茹心頭一陣感動，搛了片臘腸放進他碗裡，平常她是不肯自己的筷子沾一點兒肉腥的。

  但她想不到，為了她只是宋衛明的表面說辭，他不過想多接個活兒，最要緊還是多認得幾個有權勢的人，他們這一行對人脈分外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