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五千兩與六十兩

2024-10-06 03:45:23 作者: 等雪紛紛時

  芩婆子進門之時,平潮已經收起自己的藥箱。

  岑婆子並未發現異常,給他了一錠賞錢就打發走了。

  

  與此同時,她也拿來了葉鳶鳶的身契:「鳶夫人,您的身契今兒贖回來了。待你病好,與奴婢去京都府重新登記造冊,日後便是正經的王府中人。」

  身契被轉手幾次,已經有些破舊。

  葉鳶鳶將其捧在手心,視若珍寶:「你們多少錢,將我贖回來的?」

  芩婆子不覺心疼:「五千兩。」

  「多少?!」葉鳶鳶難得失色驚呼,「當年我被人牙子賣到彩雲台的時候,班主只出了六十兩。是瞧著王府的名聲,狠得下心宰了一刀不成?」

  芩婆子見著葉鳶鳶開始,就覺她時刻謹小慎微地端著。

  難得看她真性情,芩婆子不由笑了:「不妨事。王府不缺這五千兩,在王爺的心中,夫人值得。」

  只怕生在天家的元牧辰,並不知五千兩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數目吧?

  葉鳶鳶知道,有些事自己去做,反而顯得小家子氣。

  但她還是開口:「我能見見班主嗎?」

  芩婆子有些詫異,又莫名有點兒心疼眼前這位虛虛弱弱的鳶夫人。

  她點頭:「奴婢給您安排。」

  葉鳶鳶沒有多問,喝了藥之後覺得睏倦,縮在被子裡很快入睡。

  睡得不好,夢到過往。

  六歲那年,也是一個年節前。闔府上下正是歡欣,卻有人帶刀闖入。

  葉鳶鳶眼睜睜地看著父親的頭顱被斬落,母親的身體被刺穿。

  最後目光定格在那個作惡的男人身上,他一手提著長刀,一手拎著兄長的頭顱,滿身是血恍若地獄惡鬼般地大笑:「哈哈哈!什麼第一將軍,不過如此!」

  惡鬼一樣的男人面容在視野里無限放大。

  恨,在心中蔓延。

  「哥哥!」

  葉鳶鳶滿身是汗地睜開眼,入眼唯有雕花的床榻提醒她如今處境。

  「做噩夢了?」

  她剛舒了一口氣,又忽而聽到男人的聲音。

  詫異轉頭,葉鳶鳶發現了滿身霜雪的元牧辰。

  他剛脫下大氅,站在自己的床前,沒有計較她的噩夢,伸出手來摸她的額頭。

  冰冰涼涼的手背,讓葉鳶鳶覺得舒服多了。

  她有些詫異,這修羅鐵面的王爺,會這麼關心自己?

  看葉鳶鳶醒了,元牧辰眸色不變收回手:「年前,病可能好?」

  葉鳶鳶拼著力氣坐起身,對元牧辰嫵媚一笑:「便是不好,也不會叫旁人看出。」

  元牧辰皺眉:「年三十,你同我進宮。」

  葉鳶鳶怔了怔:「妾身進宮?」

  「唔。」元牧辰點頭,「獨孤將軍從西北回來,母妃怕又要為我說親。你進宮,知道要做什麼吧?」

  葉鳶鳶點頭,自知道是去做個紅顏禍水的戲碼去的。她的身體鬆懈下來,想起夢中仇人面容。

  正是獨孤雷。

  她和姐姐流亡之時,本已放棄復仇念頭。

  可十幾年過去了,姐姐又一次慘死在他的風雷軍中。

  要葉鳶鳶,還如何放過這重重宿怨?

  ——

  之後兩日,元牧辰再未來過金桂院。

  葉鳶鳶的病本就是為了見平潮而生,並不重,所以第二日也就好起來了。

  芩婆子帶了人牙子回來,葉鳶鳶挑了兩個瞧著老實本分的丫鬟留下,取名「摘星」和「捧月」。

  摘星活潑,捧月穩重,都留在內室做大丫鬟。外頭的灑掃,只交給粉瓶一人。

  當日下午,芩婆子也將彩雲台的班主張鴻雁叫了過來。

  從前動輒就要打罵葉鳶鳶的班主,如今見著她也得諂媚地屈膝行禮:「見過鳶夫人。」

  葉鳶鳶沒有叫他起身,反問他:「張班主,聽聞你五千兩把我賣給了辰王府。我怎麼不知,我何時變得如此值錢?」

  張班主的膝蓋維持著半蹲的姿勢,已開始微微發抖。

  他只能撿著好聽的話開口:「鳶夫人是彩雲台的台柱子,更是名動江南的舞伶第一人。這五千兩,只怕不多吧?」

  葉鳶鳶嗤笑一聲:「若我記得不錯,去年我同張班主說要贖身的時候,班主給的價碼,不過兩千罷了。如今翻了一番多,是瞧著我們辰王府有錢沒處花嗎?」

  笑裡藏刀的語氣,讓張班主到底堅持不下。

  他終究站直了身體,擦了一把額上的汗,抬眸看向葉鳶鳶:「鳶娘……你現在貴為王府夫人,身份是不一樣了。可你能有今日,能見著王爺,難不成沒有彩雲台的功勞?咱們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就當是幫襯你的東家,兩全其美的事兒啊!」

  「東家?」

  葉鳶鳶眸色漸冷:「倒不曾見過,哪個東家就因為一盞茶沒有給縣老爺斟好,叫人在江南冬日裡的雨夜,一跪就是一宿呢!」

  張班主的臉色變了,低聲嘀咕:「這事兒你還記著呢?」

  葉鳶鳶挑眉:「記著的多了。沒巴結好商行掌柜,所以三日沒飯吃。不肯將自個兒的初夜賣給年逾花甲的員外,所以差點兒被打死。還有被官家公子調戲躲避之後,雙手捆著吊在房樑上一宿……這些事兒,班主不會都忘了吧?」

  她越說,張班主的臉色越難看,到最後連解釋都變得蒼白無力:「可我多數時候還是護著你的吧?他們勢力那麼大,我總有護不住你的時候也正常。」

  「嗤——」葉鳶鳶譏諷他,「我以為,張班主護著我是因為我奇貨可居,得賣個更高的價碼呢!」

  被戳中了心思,張班主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葉鳶鳶也不廢話,冷聲道:「如今我不願與你計較前塵往事,何況你說得對。若沒有彩雲台,也沒有我鳶娘的今日。所以我不會動用辰王府的力量,去追溯我從前受過的苦難。我只要你,還五千兩回來。日後你做你的班主,我做我的鳶夫人。」

  張班主視財如命,剛剛到手的五千兩,此刻怎能拱手交出:「鳶娘,你是不是太過分了?背靠辰王府欺負人不成?」

  葉鳶鳶冷眼盯著他:「這些年,我為彩雲台賺的錢,遠超這個數字了。我只問你,錢還是不還?」

  張班主分明感覺到,葉鳶鳶的眼中帶了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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