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圓

2024-10-06 01:30:14 作者: 張躲躲

  讀研究生的時候我們寢室四個人分屬四個不同的院系研究所,除了我,她們三個人都有過工作經驗,而我屬於除了吃喝玩樂做大頭夢甚至比其他的應屆畢業生還弱智不長心,所以在人情世故方面她們都明顯比我老練得多,而K君又是那三個人中最為突出的。

  那時候她動不動就尖著嗓子給我上課:「讀研究生的意義在於什麼?人脈!人脈好,你畢業就容易得多,畢業之後的去向也好得多!」我就不明白,不是寫論文發文章就可以畢業了嗎?她就很鄙視地說:「當然要跟著導師在核心期刊上面發文章咯!」

  我們四個人湊到新的宿舍,新朋友,難免就愛說道各自的男友什麼的。清楚記得開學第一天進宿舍的時候,K君是有人送來的,除了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還很細心地帶了蚊帳、電蚊香、花露水等。那會兒我對男朋友的判定還只是穿著牛仔褲T恤衫會打籃球會臭貧的大男孩,K君的男友著實讓我大吃一驚。他看上去很老成,雖然仔細看臉的話是一個男孩的臉,但是因為身材壯碩,九月份了穿的竟然是黑色長褲、皮鞋和白色襯衣,看上去至少老五六歲。

  襯衣男的身份讓我們想入非非,我覺得是做銷售的,另一女孩覺得是小老闆,還有一女孩猜測是小職員。襯衣男和K君同樣是湖北口音,但是腔調挺柔和,很小,和K君的尖嗓子比起來甚至說得上溫柔。我們都覺得她跟男友感情肯定很好,因為他看起來貌似不會凶。

  熄燈之後閒聊,K君說:「我們認識很多年啦,我以前在武漢工作的時候認識的他。他是苦孩子出身,沒什麼像樣的文憑,專科畢業就開始賣電腦,後來有了自己的店。」

  聽到這樣的勵志故事我特別容易熱血沸騰,在上鋪上手舞足蹈就說:「哎呀你有眼光呢,找對象就得找這樣的,多能幹呀,多爺們兒呀!」

  但是K君只是嘆氣:「好什麼好啊,窮啊。現在電腦生意競爭多激烈你們不知道。他說是做生意,其實也沒攢下什麼錢。我們在武漢買的房子只有一點點大。」K君說著在空氣里用兩隻手畫了個圈兒,好像房子真的只有那麼一點點大似的。她說:「這次我讀研究生的錢是他給我出的,他說養我三年。可是養我三年有什麼用呢,又養不了我一輩子!」

  

  K君從入學那天起就開始為了賣電腦努力奔走,她先是動員所有要配電腦、換電腦的同學都去她男友的店裡。後來K君就開始努力地找兼職,出去代課什麼的。

  話說在她兼職的成人培訓中心有個開跑車的男人不知道怎麼就迷上了K君。他只上K君的課,上課就來,下課就走,每次上課都要送一大束K君最愛的香水百合給她。起初K君帶花回來還開玩笑說:「學生還挺有心的,居然查到了我的生日送花給我!」後來我們發現K老師的生日也過得太頻繁了,寢室都要變成花店了,我們已經被香水百合熏出過敏性鼻炎了。

  終於不再送花了,紈絝男開始送別的禮物,小到巧克力,大到裙子包包。K君起初說是襯衣男送的,後來連她自己都覺得戀愛多年的男友這麼頻繁地送禮物已經不合邏輯了,乾脆就跟室友們坦白:「有個男人說他喜歡我呀。可我是他的老師呀,我有男朋友呀。他怎麼可以喜歡我呢?」

  我們都問:「你喜歡他嗎?」K君就紅了臉,說:「可是我是他老師呀,我有男朋友呀!」避免正面回答問題,這事兒比較嚴重了。

  K君的目標很明確,讀研究生,積累更多的人脈,追求更好的前程,實現更好的自己。可是襯衣男在她心中是怎樣的位置呢?私底下K君不是沒有感慨過,襯衣男對她真的「很好」。她享受了小女孩幻想的各種浪漫。在K君的心目中,只要一個男人願意給她花錢,就是對她好。

  在這件事上,我們曾經有過小小的爭執。因為我雖然不是清高不貪錢的人,但是我一直覺得感情是第一位的,如果兩個人在一起很快樂很開心,花不花錢並不是最重要的,即便是呆坐在咖啡館裡對著傻笑也甜蜜無比。但是K君反駁:「難道呆坐在咖啡館裡就不用花錢嗎?」

  我也毒舌地問過K君:「如果襯衣男趕上不順,誰都知道做生意是有風險的,那你怎麼辦呢?他要是有一天沒錢給你花了,你怎麼辦,要離開他嗎?」

  我很期待K君心軟地回一句:「畢竟他對我好過,我可以陪他吃苦!」

  但是K君沒有。她回答:「他是男人,他必須掙錢。」

  那時候襯衣男的生意還真的很不景氣,個人電腦越來越便宜,給人組裝電腦根本賺不到什麼錢。襯衣男的店面租金又越來越貴。種種不利因素趕在一起,襯衣男有了退縮的打算。他說:「以後再慢慢掙錢換大房子,買好車。」K君就跟他吵架:「你怎麼這麼沒長進的,一點兒上進心都沒有。買的房子是二手的,車子是二手的,我老家親戚來我都不好意思讓他們看我的房子我的車!現在你好歹還有個生意,關了店你做什麼?連個學歷都沒有!」

  後來單獨相處的時候,我勸K君:「你不用對他那麼凶吧。你也知道他是個上進的人,家裡經濟條件不好,一點兒都幫不上他,他自強自立才走到今天,還供你讀研究生,你不該那樣說他。」

  K君就抹了眼淚,說:「我焦慮,我特別焦慮,你理解不了。我是要嫁給他呀,可是他連最基本的安穩生活都給不了我,我怎麼能安心嫁他?」

  我說:「你們不是有個小房子了嗎,先住著唄,以後再說。」

  K君就笑:「以後怎樣誰說得清呢?還是把握眼前最重要。」

  什麼是眼前呢?追求她的紈絝男?說實話,有那麼一陣子,我真的很不喜歡K君。她怎麼那麼貪錢呢。

  在被紈絝男追求的日子裡,K君沉寂了許久的少女心復甦了。她好久沒有被寵著、哄著的感覺了,好久沒有收到禮物驚訝興奮的那種虛榮了。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情:「這種感覺蠻好啊!我也沒有做什麼對不起男友的事,是人家追求我,我也沒有辦法!」我們忍不住問:「你要跟襯衣男分手嗎?」她說:「不知道。要是他一直沒什麼長進,我就真的對他失望了。」

  襯衣男自然也知道學校里有人在追求K君,他表現得很淡定。那段時間宿舍里三個人都在熱戀,每天發簡訊打電話約會膩來膩去,這種氛圍極大限度地為K君心中的草澆了水施了肥。襯衣男的生意每況愈下,K君幫他張羅了幾單比較大的生意都沒談成,這件事成了他倆之間的導火索,K君每天在宿舍里就是打電話罵他沒用,若是不打電話,就會嘮叨找了一個沒錢的男友有多難。

  記得某天我正縮在電腦前在網上跟男朋友膩歪,咧著大嘴傻笑的樣子估計是讓K君惆悵了。我清楚記得她端了杯水站在我身邊,看了我一會兒,嘆口氣說:「看你甜蜜的喲,人都變漂亮了。年輕人真是有激情啊,看個帖子都能樂成那樣。你們倆怎麼不出去玩玩呢?」我說我倆都宅。K君就又嘀咕:「總在屋裡怎麼行,要多出去走走,多結交些朋友。」

  我以為她又要嘮叨襯衣男那失敗的生意,就沒接話。可是,跟平時相反,K君用很惆悵的語氣說:「你可能想不到,很多時候我都焦慮得想死。」

  她焦慮我是知道的,但是真想不出她會想死,她有大把的好日子要過呢!於是我就問:「幹嗎想死呢?你男友好歹也算有車有房,追求你的男人還有跑車有豪宅,你怎麼都比很多人幸福一千倍。你是得到的愛太多了,不知道愛誰吧。」

  K君沒嫌我刻薄,倒是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哀怨語氣,她說:「我想留校,但是太難了,基本就沒希望。我真發愁。」

  她是在為她和襯衣男共同的未來焦慮,那種憂心不是裝出來的。看到過很多男生抱怨自己的女朋友愛錢、嫌貧愛富、羨慕別人有錢。其實我很想說,那些嘴上說著「你怎麼不努力掙錢」的女孩,真的不一定就是在嫌棄身邊的男孩沒錢,絕大多數女孩都清楚知道不勞而獲是不實際的,她抱怨幾句之後還是會付出努力,和男友一起掙錢,一起創造更好的未來。

  那天的談話之後,我開始喜歡K君了,喜歡她的直白和坦蕩,喜歡她的未雨綢繆。但是她和追求她的紈絝男的曖昧不清還是讓我有點兒不舒服。

  一天晚上我們正在宿舍扯淡,已經很晚了,要關燈睡覺了,襯衣男突然打來電話說:「我摔跤了,你快來扶我一把。」

  K君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酒意,猜到他是喝多了氣不打一處來,尖著嗓子罵起來:「又出去喝酒了?跟誰?怎麼又是他呀,不是生意沒談成嗎?……別跟我解釋。你喝多了酒摔了跤,讓我出去找你。你也好意思說!」K君氣急了就想掛電話,然後襯衣男說:「我動不了了,下天橋的時候滾下來了,在路邊。你來接我。」

  K君生氣又擔心,問清楚了是哪個天橋,趕緊穿衣服出去。那會兒已經很晚了,又是大冬天。我們完全預料不到襯衣男那邊的狀況,只是覺得K君一個人出去太冷又不安全,還建議她說實在不行就讓120去接他好了。K君說:「不行,還是我去看看。」一邊出門一邊還在埋怨,「這麼大人了做事不過腦子,酒喝多了摔跤,看我怎麼罵他!」

  然而,等她在寒冬的深夜看到摔在路邊的襯衣男的時候,別說罵,真是有淚都哭不出了。

  K君按照襯衣男說的,到指定的天橋下面找到了他。襯衣男還保持著打電話的姿勢,仰面朝天躺在天橋台階下面。他是喝多了酒踩錯了樓梯滾下來的,他個子高,挺魁梧,這麼摔一下可是不得了。K君只道他是摔斷了胳膊摔折了腿,故意賴在那裡騙她同情。所以她大老遠看見他就開始埋怨:「這麼大人了還這麼讓人不省心,摔了跟頭不知道先坐起來,在那裡躺著,不怕著涼!」襯衣男撇著嘴擠出了一個笑容,還嘴硬說:「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

  天已經很晚了,原本冬天就冷,行人稀少,更不會有人去搭理一個翻滾在路邊的醉漢。K君想把襯衣男扶起來,一邊動手還一邊埋怨他,可是襯衣男哼哼了一聲說:「親愛的,我動不了了。」

  直到這時K君才發覺襯衣男有點兒不對。雖然平時他也會像小孩子似的撒嬌耍賴或者生病時故意不吃藥哄她關注,但是這一次他真的不是摔了一跤這麼簡單。他真的動不了了。

  K君害怕了,巨大的恐懼籠罩著她的心,她幾乎是帶了哭腔問他:「你哪兒疼啊,告訴我,你到底傷到哪兒了?」

  襯衣男說:「我也不知道傷哪兒了。我哪兒都不疼。可我就是動不了。」

  我們是很多天之後才知道襯衣男的傷勢的。現在想起來,說不清是我們當時太天真,太冷漠,還是怎麼的,反正誰都沒想著去給K君打個電話問一下襯衣男傷得重不重,K君是怎樣把他送進醫院的。我們簡單地認為,不就是一個人喝醉了然後摔了一跤嗎,就算受點兒傷去醫院就可以了,再不濟打120也能送到了。或許是因為年輕,沒有經歷過大的事故,所以不知道「意外」這兩個字會有怎樣的重量,能把人壓垮到什麼程度。總覺得什麼絕症啊失憶啊車禍啊都是編劇們編出來騙大家眼淚的,真正的壞事降臨不到我們身邊。

  這些糟糕透頂的理由讓我們在那段時間裡忽視了K君的感受,甚至壓根兒就沒在這件事上花費一丁點兒心思。很多天後,我們看到K君瘦得尖成錐子的臉,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K君回寢室取一個存摺。那個存摺她一直沒動過,是研究生津貼,每個月兩百多塊。在她看來那都是「小錢」,取出來也沒什麼用處,所以領到存摺之後乾脆就往抽屜里一丟,不去碰。這次她回宿舍,是要把這筆錢用上。她原本就不胖,在醫院照顧了襯衣男忙前忙後廢寢忘食,整個人都瘦得脫了形。我們問:「襯衣男傷哪兒了?」K君眼睛紅紅的,卻不再有眼淚,只是簡單說:「脊椎。」

  聽到「脊椎」兩個字,寢室里所有人的脊背都出了層冷汗。有一個小夥伴是學生物的並且是醫學世家出身,馬上問:「啊!脊椎!他不會……癱瘓吧?」

  我們的心撲通撲通跳到嗓子眼兒,希望K君說「不會」。可是K君沒有說。她說:「有可能。」

  我的心揪得更緊了,全部心思都集中在「天哪!萬一男朋友癱瘓了該怎麼辦」,K君卻已經轉換了思路。

  「我現在要幫他轉院。我的錢不夠。我們倆的錢加在一起也不夠。我們所有的信用卡也都透支到最大限額了。我回來取這個。」K君拿著那張一直沒動過的學生津貼存摺,「以前總抱怨每個月只有這麼一點點,想不到這麼長時間存下來,也是一大筆錢呢。」

  我心裡五味雜陳,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我好想說「我這裡有錢你先拿去用」,可惜事實情況是我確實有一點錢可是對她來說只能算是杯水車薪。

  K君又說:「剛才上樓的時候宿舍樓下面在辦信用卡,那個銀行的我還沒有,我辦了一張。信用額還蠻高的,還可以借一點出來。」這個時候的K君臉上絲毫沒有哀傷的神色,倒是顯出比平時更多的機智。

  另一個室友問:「襯衣男沒買保險嗎?保險公司應該可以賠償呀。」

  K君說:「他沒買。」

  襯衣男的脊椎錯位,差一點兒就半身不遂,最後大手術,撿回一條命。其間都是K君不辭辛苦地在照料他。她透支了無數張銀行卡,借了好幾個朋友的錢,差一點就把他們的那間小房子抵押出去。襯衣男說:「房子不能抵押出去,那是我買給你的,好歹以後你畢業了可以住。要是我癱瘓了,就讓我爸媽把我接回老家去,你別等我。」K君狠狠地戳他腦門兒罵他:「說你沒用你就沒用!不就做個手術嗎,怕成這樣。我都沒嫌棄你殘廢呢,你還好意思交代後事。那個破房子別留給我,要住你自己住,我嫌小,我得住大的!不換大房子你休想娶我過門!」

  她給培訓中心的領導軟磨硬泡說好話,多講兩門課掙課時費,卻沒有直接向紈絝男伸手。倒是那個男人聽說了K君的事,主動問她:「錢夠不夠?我可以先借你的。放心我不是落井下石想趁火打劫你,我純粹只是想幫你。看你,這陣子瘦了很多,講課的聲音都是啞的。」

  困境中的K君是那麼渴望老天伸出一隻手來幫她搞定一切,外表強悍的她內心深處終究是住著一個柔弱的小女孩,當遇到更強悍的人時那個小女孩跳出來很想依靠過去。但是關鍵時刻K君還是忍住了。她很坦率地說:「我是一個不太有安全感的女人,所以我總是要求他和我一樣努力上進。但這不代表我不愛他。而且我絕對不能在這樣的時刻離開他。如果他能恢復到從前的樣子,健健康康地創一番事業,並且不再愛我,我會離開。如果他不能恢復到從前的樣子,一直躺在床上,我會在小房子裡一直伺候他。因為那是他給我買的,房產證上是我的名字,那是他想跟我結婚的房子,我們拿到房子鑰匙的時候曾許諾要幸福快樂地過一生。所以,謝謝你的好意,讓我知道最後還是有人幫我的,但是我不能接受。」

  後來我們很少見到K君,為了時間方便她不在宿舍住了。她不是在外面上課就是在醫院照顧襯衣男,偶爾都有課的時候在校園裡面碰一面,約她一起吃飯,她都是匆匆忙忙說「下次吧」,然後一陣風似的離開。她更瘦了,像一隻精緻的可樂瓶,高跟鞋噠噠噠地敲在校園的水泥路面上,非常有節奏。

  看著她的背影我想,我要是變成男人會不會喜歡這樣的女生呢?有些姑娘,最初打交道的時候可能會被她的強勢嚇到,可能會因為她太精明世故而不願親近,可能會擔心她功利心過重心存戒備,但是相處久了或是真的遇到事情了才發現,她的身上真的有太多閃光點,這是習慣於做米蟲、做鴕鳥的我應該學習的。無論是學習也好,工作也好,戀愛也好,總會遇到各種麻煩,沒有任何事是一帆風順的。

  看到K君精瘦的背影一直走向學校的大門,我忍不住會罵自己沒出息:要是自己碰到這麼大的事兒,早縮起來哀怨去了。

  但是K君沒有,她迎著困難,藏起眼淚,勇敢地走了下去。

  接下來就都是好消息,襯衣男的手術很成功,身體康復得很快。在K君的悉心照料下,到了我們畢業的時候,襯衣男已經可以穿著筆挺的白襯衣拎著相機為我們拍畢業照了。那會兒學位服在手,有伴侶的自然少不了合照,都甜蜜得很。只有襯衣男不能大動干戈。他的身體裡還有鋼釘,好像是用來加固脊柱的。他不能用力,不能把K君抱起來—哪怕她輕得像一隻小雞。後來他們就簡單地在K君的學院門口照了張合影,K君像哈利·波特似的穿著大黑袍子,小鳥依人地挽著襯衣男粗壯的手臂,笑顏如花—其實只有我們才知道,她一邊笑一邊在罵他:「嘴咧那麼大幹什麼?醜死了傻死了!」然後襯衣男笑哈哈地說:「我媳婦兒是碩士了,我驕傲啊!」

  K君憑著自己的魄力在眾多競爭者中脫穎而出,去了一所還不錯的大學教書,併兼讀在職博士。襯衣男沒有吃閒飯,身體好利落了就得努力掙錢,畢竟為了治病他欠了太多債。K君沒再說分手的事,追求她的人始終不少,她卻沒再動離開的念頭。她說:「每次看到他後背上蜈蚣一樣的疤,就覺得我的心已經被縫了進去。」他們的女兒很漂亮,雖然一家三口仍舊住著小房子,但是吵吵鬧鬧很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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