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夢醒後人會去，我終於相信

  就在周止諾如火如荼地炮製「抓捕偷心賊陸坤完全攻略」的時候，趙雪晴和宋春宇的戀情卻亮起了紅燈。這才在一起幾天啊，宋春宇精蟲上腦色令智昏的老毛病再次發作，他迷上了一位大四的漂亮師姐，要跟趙雪晴分手。別看趙雪晴跟周止諾說得好，真真被劈腿了，哭得兩隻眼睛腫成了水李子，誰看了都要心疼。周止諾雖說跟宋春宇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卻是最痛恨他這個拿著承諾當屁放的毛病，看到趙雪晴哭成那樣子，她骨子裡的蠻勇好戰完全發作，也顧不得正值晚上、男女有別，抬腿就朝男生宿舍跑去。

  當周止諾手持一根拖把竿衝進男生寢室的時候，宋春宇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逃命的選擇。他迎著周止諾縱身一躍逃出了寢室，飛也似的朝樓道盡頭的廁所跑去。

  若是平日，周姑娘再有膽量也不敢進男廁所的，不過那天她確確實實被趙雪晴的慘相氣懵了，更是對宋春宇的「喪盡天良」恨到骨頭裡，也顧不上樓道里聽到動靜湧出來看熱鬧的男生們怎麼看自己，徑直就朝男廁所的方向追過去。

  「宋春宇你給我站住，我饒不了你！」周止諾當真追到男廁所門口。

  宋春宇再沒處躲，索性出來受死，口口聲聲喊著：「分手是我提出來的。你打我一頓好了。我就是要追求師姐。」

  周止諾真的不是淑女，該出手時就出手。

  事情發生得突然，不過電光火石几秒鐘的事，大多數人還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等他們反應過來，好戲卻已經散場了。相熟的管理宿舍的老伯很快趕了過來拉住周止諾說：「姑娘呀，這就是你不對了，有什麼話不能明天再說？哪有女孩子大半夜跑到男生寢室的。」

  周止諾敲了宋春宇兩棍子，出了口惡氣，突然發覺自己這次過於驍勇了，以後「拳至閒」的惡名怕是更難擺脫了，只好沖老伯乾笑了幾聲，轉身要走，卻意外地瞥見一齣好戲。

  男廁所對面是水房兼浴室，雖然已入深秋，還是有體格好的男生在裡面沖涼水澡，此刻就正有一位倒霉的濕答答地從裡面出來。此人光著上身，只穿一條短褲，肩頭搭著毛巾，一手拎著臉盆一手捏著沐浴露，稍稍眯起眼睛搞不清為何門前聚眾喧譁。

  猛女周止諾的視線繞過宿管科老伯的肩頭，停留在那個打赤膊的帥哥身上，嘻嘻嘻鬼笑了起來，她說：「陸坤，幸會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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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坤的大腦瞬間處於短路狀態，只看見一隻烏鴉拖著黑色省略號從眼前飛過。他完全搞不清眼前的狀況。難道她搬到男寢室來住了？學校還不至於前衛至此吧。可是，如果不這樣，她怎麼會在這個時間站在這裡？而且還這樣看著他？

  等等！天啊！！陸坤突然意識到自己春光乍泄，那小美女的眼睛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掃了那麼多遍，自己的顏面何在。晚節不保的陸坤迅速用臉盆擋了要害部位，一溜煙沖回自己的寢室。身後的周止諾叉腰大笑三聲，喊道：「二師兄你身材好棒！」

  年輕的好處就是，一個愛字在心間，會有很多很多的勇氣，很厚很厚的臉皮。後面的一段日子裡，周止諾掛在口頭上的話就是：「陸坤你是我的人了，我會對你負責的！我是一諾千金的！」天真無邪的周止諾是那麼那麼喜歡陸坤。很多年過去，陸坤不在了，那段時光不在了，可她仍舊無比堅定地認為，那股子蠻勇犯二的膽量就叫愛情。

  直到某個周五的下午，周止諾和趙雪晴相約騎單車出去逛街。由於是周末，出去玩的學生特別多，陸坤剛巧也混在人群里。周止諾推著單車，又對他那樣大喊了一聲。往常，他都是略微紅了臉，眼睛斜斜地看向一旁。然而，那一次，他卻推著單車慢悠悠走到周止諾的旁邊，出其不意地，攻其無備地，迅雷不及掩耳地，扳過她的臉，吻住了她的嘴唇。

  不是想像，不是幻覺，絕非虛構。他就那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全校師生出入校門的高峰期，對周止諾，做下了那麼一件駭人聽聞大逆不道的事。

  天地都安靜了。

  喧鬧的人群仿佛都去了異次元空間。

  金色的夕陽餘暉下，周止諾的呼吸停止了，血液凝固了，兩隻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下一秒又覺得好像閉上會更浪漫一些。於是她就乖乖閉上了眼睛，手裡還推著單車呢，還不忘記學著電影裡初吻的樣子踮一踮腳尖。他真的很高啊，還跟她隔著一輛單車，而且吻得很生澀。但是清涼的薄荷氣息伴著淡淡的香菸味道那樣誘人，周止諾好害怕，害怕下一秒鐘他會離她而去。

  很多言情小說都教育女孩子戀愛不要太主動，因為先主動的一方肯定受到傷害。如果陸坤的那個舉動也算傷害的話，就是讓周止諾粉身碎骨、挫骨揚灰，她也認了。

  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吧，陸坤停了下來，盯住周止諾的眼睛，一隻手還捧著她的臉，幽幽地說了一句：「現在你是我的人了，我會對你負責的。我也是一諾千金的。」

  事態逆轉。一向無法無天無所畏懼的「拳至閒」周止諾，在陸坤面前順從得成了一隻乖巧的小貓。周止諾在很多言情小說里看過，男主角們深情款款，對女主角百依百順，女主角說「我要喝冰鎮可樂」，不管是烈日當頭還是下雨下雪下刀子，男主角都會一個箭步衝出去把可樂買回來。陸坤卻不是那樣的。陸坤對周止諾說得最多的話是：不許。

  不許在吃完熱飯之後喝冰的冷飲，不許在頭髮上戴太多花花綠綠的小卡子，不許在耳郭上穿耳洞，不許在穿白衣服的時候穿黑色的襪子，不許說「呸」不許說「丫」，不許跟體育部那個籃球特長生稱兄道弟，不許在手機里存儲除他之外任何男生的照片……

  你有沒有那種愛得賤兮兮的經歷，心甘情願拔下身上所有的刺，無條件放下所有驕傲和自尊，被人管東管西地約束著，卻臭美得找不到北。

  周止諾有過。陸坤留給周止諾的愛情誓言不是文身不是戒指不是甜言蜜語，就是那兩個字：不許。那是他的特權，他的專屬。所以周止諾一直覺得，自己是他的，一輩子都是。

  在眾星捧月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家庭里長大的周止諾，被陸坤收拾得順順噹噹、服服帖帖、唯唯諾諾、賢良淑德，用趙雪晴的形容就是：一根溫柔得打卷的豬尾巴。

  「豬尾巴怎麼了！」周止諾像領獎似的，高高興興認下這個暱稱，「我這輩子就要做根賢良淑德的豬尾巴跟陸坤死磕到底！」

  都說年輕多戲言，輕飄飄的誓言很容易就被日子沖淡，可是周止諾這句話就如金石雕鏤在心，任那時光的河流沖洗打磨，再沒能從心頭抹平。

  然而，一切都是從前了。

  人們總說好夢易醒人逝去，周止諾終於相信，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