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衣錦還鄉

2024-10-09 01:16:42 作者: 西嶺雪

  小雪。細如粉屑,但很急很密,洋洋灑灑地飄落,不一會兒地面便積了薄薄的一層。

  石間在這樣的天氣把車子開出停車場,經過星海廣場,付家莊,東海公園,繞過整個濱海路,繞過半個大連,緩緩開回三八廣場的家裡去。

  車子開得很慢,雨刷子划過來又划過去,石間在這樣的天氣里想起蘑菇。

  很奇怪地,他想起了蘑菇。蘑菇離開的時候,海之韻廣場尚沒有建好。不然,她一定會很喜歡。

  

  蘑菇是標準的城市產物,喜歡一切人工的雕飾的美麗。但是石間喜歡自然。於是兩個人最一致的興趣便是游濱海路。

  濱海路是自然與人工結合得最精妙絕倫的傑作,是一條黃金路。

  石間在「海之韻」金屬雕塑群附近略停了一會兒。這裡俗稱「怪坡」,眼睛看上去是下坡路,可是不加控制的車子卻偏偏會向上坡倒去。石間每次經過這裡時都喜歡停留片刻,任車子緩緩後倒,仿佛時光倒流。

  下海經商以來,他的運氣出奇地順利,艷遇也隨之豐富。可是他的心,卻漸漸空落。只為,一天比一天,他發現自己沒有真正的感情。同扶桑老夫老妻,激情早已消耗到了極限,剩下的就只是家庭與習慣。而新的前仆後繼的一夜情人,卻又只能帶給他片刻的感觀上的刺激與享受,從不能走入他的心。

  在越來越泛濫的溫情中,他的心反而一天天枯竭堅硬起來,仿佛長了一層厚厚的繭,再也沒有一種感情能夠使它柔軟。於是,石間開始喜歡回憶。而一生中除了扶桑以外,唯一值得回憶的一次感情就是蘑菇了。至少,他曾與蘑菇一同經歷生死。在大難臨頭的一刻,他記得很清楚,他是將蘑菇緊緊抱在懷中的。他為自己而感動。

  石間索性關掉引擎下了車,扶著石欄杆欣賞起白雪細浪來。雪這時候大了些,一朵朵雪花已經成形,溫柔地曼妙地舞著,輕輕墜落在浪尖上,剎時間便消彌無形了。

  海浪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吞噬著輕白的雪花,不知饜足。浪越喧譁四周就越顯得靜,夏季時最繁華熱鬧的海濱在冬天反而是最清靜冷僻的地方。路上石間行過的地方有著鮮明的車轍,很久都不見有一輛車經過。

  咦,慢著,就在這時,一輛計程車戛然而止,石間不禁注意地回頭看了一眼。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個穿著羊絨長裙的女子,保養得很好,行動間有著二十多歲少女的敏捷,但看得出已經不年輕了。發現石間在看他,很自然地微笑了一下。

  石間也回之以微笑,為示禮貌,主動搭訕說:「外地人吧?」

  女人笑著,普通話有些生硬,語調活潑,略微沙啞:「怎麼看得出?」

  「只有外地人才會在這大冬天跑到這裡來看海、看怪坡。」

  女人又笑:「那你一定是本地人。」

  「為什麼?」

  「只有本地人才會用這麼自信的語氣對別人品頭論足。」

  石間驚異於這女子機敏的反應和大方的態度,於是多說兩句:「你很喜歡海?」

  「那倒也不一定。可是來大連不看海未免缺典,所以也就不能免俗地跑這一趟。」

  肯承認自己俗的女人才是真正的不俗。石間越發好感,不禁與她攀談起來。

  女人說:「讓我猜猜看,你既然是本地人,有私家車,還是一個富人。看穿戴不像是花花公子,應該不是閒得無聊。那麼你選擇這樣一個時候這樣一個地點來發呆,如果不是有心事,就一定是故地重遊,在這裡懷念什麼人。」

  石間笑了:「你會看相?」

  「我會讀心。」女子煞有介事地說。

  兩人又談了幾句關於冬天和海,石間看了看手錶,女人立刻知機地說:「好男人這個時候是應該回家的了,不要讓妻子久等。我們後會有期吧。」

  「後會?什麼時候?」石間笑著問,但並沒有太多誠意。這個年齡的女人已不在他的興趣範圍之內,這次談話無疑非常愉快,但沒什麼必要延續。他不過是為了禮貌。

  妙就妙在女人也完全明白其中的奧妙,當下很灑脫地答:「有緣的時候自然後會,你反正不會專門約會我喝香檳跳恰恰,交換地址也是無用。」

  石間越發敬佩,知進退是女子最大美德。他反而堅持起來:「至少讓我知道你的名字。」

  「陳百合。」陳百合隨意地答,接著說:「不必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免得下次遇到你記不住名字不好意思。」

  石間大笑,車子開出東海公園很遠了還在笑。言談如此機智態度如此磊落的女子真是少見,石間對她有非常的好感。扶桑也是個聰明人,可是聰明得有殺傷力。這女人卻不同,她使人覺得親切隨和,如沐春風,是可以做朋友的那種人。

  回到家,石間本來想同扶桑談談陳百合。但轉念扶桑一旦問他在哪裡遇到,為什麼會到東海公園,未免不知如何回話,便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只說下雪路滑塞車,所以回來遲了。

  扶桑並不計較,只一邊翻著日曆一邊問:「你最近公司忙不忙?要是不忙,春節我們安排回一次陝西吧,好多年沒回家,也該去看看爸媽了。」

  石間一愣:「你不是一直不願意去那邊?」

  扶桑賢慧地笑笑:「不願意歸不願意,可是總不回去鄰居也會罵我們不孝的。好在哪咤也大了,跟姥姥過年也是一樣。我們去鄉下少住幾天,然後到西安多玩兩天,我白嫁了個陝西老公,除了兵馬俑華清池正經西安就沒好好逛過。」

  石間也笑:「你這還滿足?我爸媽當了一輩子陝西人,還沒看過一回兵馬俑呢。」

  夫妻倆說說笑笑,當真翻開掛曆算起日子來,最後商定臘月二十七出發,大年初十才回來。反正這幾天期貨公司不開市,樂得逍遙半個月。

  扶桑很興奮,提前好幾天便開始準備回家送給親戚鄰居的禮品,又張羅著娘家過年的油米蔬菜。夏母聽說她兩口子要回鄉下,也很贊同,說:「你們也是該回去過次節的。年年都在娘家過,讓人看著也不像。大連什麼沒有,到時候再買也是一樣,你就別操心了。倒是回家的衣服記得穿厚點,他們那裡是高原,不比這邊海洋氣候,聽說冷得很。」

  小保姆櫻桃兒卻多一個心眼,私下同夏瞳嘀咕:「夏小姐好奇怪的,從那天你帶了那個女人回來,她就喊著要去陝西。倒好像躲什麼似的。」

  夏瞳憂心忡忡,看了櫻桃兒一眼,很認真地叮囑:「這件事你別告訴我姐夫,弄不好我也有不是。那天的事,你全當什麼也沒看見就對了。」

  櫻桃兒一撇嘴:「我本來也就什麼都沒看見。哎,那女人是誰,我聽見你們大呼小叫的,怎麼回事?」

  夏瞳更深地嘆了口氣,低頭不答。櫻桃兒怪異地看他一眼,說:「你這人倒怪,現在學會嘆氣了。是不是有對象了?」語氣酸溜溜的。倒逗得夏瞳樂了:「你呀,人小鬼大。放心,我要是有對象,第一個領來你看,你說不好,我就甩了她。」

  夏瞳這些日子一有時間就往醫院跑。蘑菇再討厭醫院,還是免不了同醫院打交道。她小產後大出血,十幾天了還不乾淨,人虛弱得一張紙似。醫生說再不見好就得輸血。諸葛天地木著一張臉,進進出出地忙個不了。可是蘑菇醒來後就再沒同他說過一句話,對待夏瞳,也只是淡淡,只有見了小斯夫才會有一點表情。夏瞳十分擔心,同諸葛兩個天天對坐嘆氣。

  諸葛本來很討厭夏瞳對蘑菇的過分殷勤,可是現在看夏瞳也受冷落,倒覺得同病相憐似,有一次甚至提議到夏瞳酒吧里去喝個一醉方休。但是考慮到第二天有手術,到底還是本能地克制住了。諸葛是醫生,一輩子沒酗過一次酒,也永遠不打算讓自己染上此種惡習。他為自己的一輩子打造了一份很好的計劃,蘑菇的計劃外懷孕似乎使他生活中所有的秩序都被打亂了。他開始懷疑自己娶蘑菇是一個錯誤。但他又不願意這樣認為,否定蘑菇等於否定自己的眼光,諸葛不承認自己是個草率的人。向蘑菇求婚他是經過了嚴密的考慮與嚴格的考核的,他怎麼會錯呢?

  諸葛當著蘑菇的面對夏瞳說:「拜託你替我問問她,她對自己的丈夫老是一副冷戰嘴臉,到底打算怎麼樣呢?」

  蘑菇答得非常簡單:「分居。」

  諸葛聽了,鐵青著臉半晌不說話。

  夏瞳十分震驚,他有種感覺,蘑菇又回來了。那個驕縱,有主見,性情剛烈的蘑菇又復活了。從一開始,他就不認為蘑菇會終生屬於諸葛,他們兩個一個是金子一個是土,本來就不應該走到一塊兒。

  但是另一面他又十分擔心,不知道離開諸葛以後蘑菇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只是隱隱地預感到,平靜的日子只怕是結束了,小魔頭孔子曰重出江湖,必會掀起滔天巨浪。蘑菇已經知道石間尚在人世,她到底會採取什麼樣的方式來重續曾經被他強行切斷的故事情節呢?夏瞳完全想像不出,只有顫慄地等待著。

  而這時,卻從天而降了個陳百合來。百合到的那天,蘑菇見了親娘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百合第二天就將蘑菇接走了,並且沒有留下電話地址。連諸葛天地都不知道兩個人的去向。他告訴夏瞳,百合說蘑菇如果願意見他們,自然會同他們聯絡,否則就請看在蘑菇體弱的份兒上,不要再打擾病人了。

  夏瞳十分悵悶,他對陳百合的感覺十分矛盾,一方面,他本能地意識到陳百合和他不是同一路的人,而且,他不喜歡她看人時冷冷的眼睛;但是另一面,他知道她對蘑菇是真的好,而且因為她對諸葛天地的厭惡和鄙視,讓他覺得他與她是同仇敵愾的。可是現在陳百合帶走了蘑菇,而他完全不知道這個陳百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要帶蘑菇到什麼地方去。認識蘑菇那麼久,她竟從來沒有對他提過百合其人。可是,除了石間之外,蘑菇又何曾向他提過任何人任何事?夏瞳不得不承認,其實他對蘑菇一無所知。

  那天夏瞳第一次主動邀請諸葛天地去酒吧做客,但諸葛拒絕了。結果夏瞳把自己灌了個爛醉。

  百無聊賴中,他又往表姐家來得頻了。夏扶桑聽說蘑菇失蹤,也有些摸不著邊際。緊接著,她便提出回鄉。夏瞳不明白表姐的心意,但知道必與蘑菇有關,他想,或許表姐是希望在旅行中再度蜜月,穩固夫妻感情,未雨綢繆吧。

  到了節前,石間與扶桑如期成行。

  石間此行是衣錦還鄉,自然備受歡迎。石父石母自覺有面子,成日大宴親朋,拉著石間夫妻把幾輩子沒聯絡過的遠親都訪遍了,恨不得做了標語滿世界招搖:「我兒子發跡了,我兒子看我來了。」又抱怨扶桑,為什麼不記著多帶幾本書來送親戚。

  石間覺得父親未免蝎虎,其實他那些親戚識得幾個大字,進了城不知公廁上「男」「女」兩個字認不認得,送了書也只當作字兒紙罷了。難得扶桑居然不煩,笑笑地答應著,很認真地跟每一個人說下次來一定帶本書親自簽了名送上。

  晚間,石間笑話扶桑虛偽:「下次?鬼知道下次是哪次?你猴年馬月下回鄉,倒簽了一堆空頭支票。」

  扶桑也笑:「爸媽不過想威風一下,都是做戲,又不真要我送書,兩句好話罷了,他們聽得高興,我便說得高興,何必較真?」

  石間暗暗稀罕。如此體貼,倒有些不像扶桑為人了。

  但是石間父母這回卻著實高興,竄親訪友的節目足足上演了五六天還不嫌煩,猶自計劃著還有誰誰家沒來得去誰誰家也該遞個消息。石間不耐煩起來:「爸,媽,我好容易回來一趟,你們讓我消停幾天成不成?扶桑還打算去西安玩兩天呢。」

  扶桑卻在一旁興沖沖地說:「我正想跟爸媽說這事兒呢。石間說你們連兵馬俑也沒看過一次,不如你們就收拾收拾,跟我們一起去西安逛逛,然後乾乾脆脆同我們一起回大連住上一陣子算了。反正,冬天農田裡也不忙,去大連逛逛不好?」

  石間更加驚訝,扶桑不是一向怕同老人家打交道的嗎?但是老爸老媽卻已經真心感動起來,連連說:「真的呀,這可有多麻煩,這得花多少錢呀?」

  扶桑孝順地說:「有什麼關係?錢再多也是人掙的,許掙還不許花嗎?就這麼說定了,咱們明天就上路。」

  兩老倒又躊躇起來,堅持著非要再等上兩天才走。

  到了次日,天剛亮兩老便又出了門。原來又是藉口回訪把親戚鄰居走了個遍,捱家捱戶通知兒子媳婦要接自己出門旅遊,到西安城逛大街去了。

  石間取笑之餘,不禁唏噓,越發覺得自己不孝。這幾年來,自己雖然不時地往家裡寄錢,其實心裡也明白,兩老到底吃不了多少穿不了多少,他們真正需要的,是兒孫都在面前,實實在在地享一回兒孫福。石間不禁感謝扶桑,只覺妻子比自己還懂得老人的心,自己想不到的,她竟替自己都想到了。

  是夜枕邊,石間對妻子著意溫存,仿佛要用自己整個的身心當做禮物,來報答妻子的知己。

  第二天到了西安,一家人在西安飯店包了兩個房間,開始計劃幾天的遊程。為著父母,石間本打算自兵馬俑游起,可是石間母親聽說這房費一天要三百多,說什麼也不捨得多住,催著說扶桑玩過的地方就不要再玩了,少呆兩天算了。石間父親也說,兵馬俑嗎,說來說去也是土做的,農村人什麼都沒見過,就是土不稀罕,看不看都沒關係。有那個時間,不如逛兩天街,回去也好跟鄉親們吹噓吹噓。

  石間樂得照顧扶桑,便決定只呆兩天,第一天游秦王宮、青龍寺、大、小雁塔和寒窯,次日逛東大街南大街順便看碑林。計議停當,一行人吃過晚飯,略休息一會兒,便要出發夜上城牆。可是老人已經倦了,打著呵欠說:「你們兩口子去吧,我們想先睡了。」

  石間知道父母一向習慣早睡,也不勉強,便與扶桑換過衣服出了門。

  就近的和平門離飯店只有幾步路,步行便可以去到。兩人到了城門口,踏著月色拾級而上,仿佛一步步走進時光隧道里去。一踏上古城牆的石磚地,整個紅塵都仿佛遠了,城上與城下已經分了兩個世界,石間覺得自己變成了古人。

  扶桑嘆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泣下。」

  石間也感慨:「我一直喜歡把西安叫做長安城,一個城市要有城牆才可以稱之為城,西安是一座真正的有尊嚴的城啊。」

  兩人沿著城牆慢慢走著,冬天的風十分清洌,脆得仿佛敲上去可以聽到聲響。月很明,月光流水樣灑下來,扶桑聽石間在對她講著城牆的歷史,講它有多高多厚,有幾道門幾層樓,東西長多少南北寬多少,怎樣奠基怎樣燒磚……

  這城牆的歷史最早可追溯到漢,由漢修到唐,由唐修到明,一次次翻修完繕,直至今天,已經分不清哪一塊磚修復自哪一代,它不僅僅是歷史,更是信仰。修這城牆,也不知累死了多少匹騾馬,耗費了多少人心血。歷史的人都走遠了,歷史的城仍在,為發生在這城上與城裡的故事做著分明的見證。走在這樣的城牆之上,不由地讓人相信,在這世界上,真的有一些東西是可以永恆,可以不朽的。

  扶桑聽石間絮絮地講著,她覺得自己與石間遠離了人群,好像是走在天界,是一對神仙眷侶。

  城上的每一縷風都與城下的不同,都有它自己的氣息與含意,仿佛在喁喁訴說著一些湮沒在紅塵中的不為人知的故事。風裡,不知有多少前朝魂靈遊蕩其間,它們使城牆上的空氣顯得清冷而幽微,連月光也比在城下看起來空靈。

  扶桑忽然停下了,認真地問石間:「你可不可以在這個古老的城牆上發一個誓:說你永遠愛我,永不離開我?」

  石間一愣:「為什麼忽然想起說這個?」

  扶桑的臉在月光下顯出一種冷艷的美,她的聲調中不知為何有種悲天憫人的味道:「我一直想請你發個誓。可是平常你說的我不信,在超市里,在酒後說的話我不能信。但是這裡不一樣,這是你的家鄉,這座城有著幾千年的歷史,這裡遠離謊言和背叛,我想請你在這裡對我發一個誓,說你永遠愛我,永不離開我。」

  石間也不由得嚴肅起來,他莊重地面對月亮,一字一句地起誓:「好,我發誓,一生一世,只愛夏扶桑一個人,扶桑是我永遠的妻,我永遠不會離開她,願與她生死相許,白頭到老。」

  扶桑依向石間,緊緊擁攬著他的腰,忽然哭了。

  石間不明白扶桑最近為什麼會變得這樣忽喜忽悲,他有些心疼地撫摸著她的頭髮,輕聲問:「你怎麼了?」

  扶桑哽咽:「不知道。石間,我很害怕,我很害怕,害怕你會離開我,我真地很怕。」

  遠處,不知誰在吹塤。那古老的音樂,簡直不是屬於人間的音樂,幽咽地,傷感地,在夜風中嗚咽著,仿佛曆史的回聲,地底的哭泣,從人的心底發出,又一層層冷透到人的心裡去。石間緊緊抱著扶桑,忽然也感到深深的恐懼,世事滄桑,他發現自己對所有的人和事其實毫無把握,甚至對自己,也完全不能預知命運。對於天地,對於這有著十幾代歷史的古城牆,人類,顯得多麼渺小。

  石間抬起頭,月亮顯得更亮,也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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