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那，那九幽邪魔呢……」希靈瓏不敢相信世間，她可以接受世間有「神跡」，卻沒有辦法接受站在「神跡」對立面的「九幽邪魔」。

  此話一出口，她便又反應過來了，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聲音有些低沉地說道：「齊前輩，那兩位接近神的強者在追尋的是什麼『道』？」

  武齊看了看有些沉鬱的希靈瓏，沒有解答她的疑惑，只是神秘說道。

  「靈瓏姑娘，你想從這裡了解什麼是『道』嗎？」

  「『道』的意思書里都有啊，還需要了解？」希靈瓏眨眨眼，有些不解地反問道。

  武齊也有些被自己逗笑了，研究道藏研究出毛病來了，他和希靈瓏說這些幹什麼啊，當即笑眯眯地說道：「天地萬物皆為道之本，而道又體現在天地萬物之中，由天地萬物之生長，變化顯化……我等武者的修行，便是在尋『道』。」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前方酒樓燈火下還在擺攤的算命先生，看到了他身邊的旗幡，上面寫著「一言可斷世間生死」，甚是奇特怪異。

  看到此人，武齊忽然笑道：「靈瓏姑娘，這裡不是有一個專業的人嗎，我相信這位先生一定能夠解答你的疑惑。」

  

  說完，他也不管身後希靈瓏等人疑惑的神情，徑直走到了那個算命先生的攤子前，兀自坐下，朗聲道：「這位老神仙，在下有事相詢，不知能否解惑？」

  今夜的應天府城街道是沉靜的，陸名安看著周圍燈籠高掛的酒樓街，鼻尖輕輕抽動，聞到了美味佳肴的香味，只有在他這裡，隱隱能夠聽到裡面的達官貴人們推杯換盞的聲音，一種與世人格格不入的排斥感不知為何浮現在他心間。

  這醉生夢死的生活是他所喜歡的，但為了自己的謀劃，他能夠忍受任何的誘惑，因為他的心靈足夠堅韌。

  為了接近那個人，他已經堅守在這裡許多天，取得了他至少一半的信任，大事將成。

  他輕輕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鬍，看著自己今天的這一身打扮，仙風道骨，神秘莫測，嘴角的笑容愈發明顯，他很滿意自己現在的狀態，別看他現在看起來是個算命的，可是在江南道上，在荊州和揚州內，他「江洋大盜」的惡名可是能夠止小兒夜啼的，手上染過不知道多少人的鮮血。

  至於具體殺過多少人，他忘記了，就像誰也不會記得自己曾吃過多少個包子一樣。

  正當他微微仰起頭，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中時，眼前很是突兀地出現一個眉清目秀的俊朗少年，一身白衣，腰間掛著一口寶劍，一本正經地朗聲道：「這位老神仙，在下有事相詢，不知能否解惑？」

  短暫的驚訝之後，陸名安內心湧起重重不安和怒意，這少年是什麼時候靠近的，他竟然沒有絲毫髮覺？

  若是他還傻呵呵順著對方的路子走下去，那麼明年他的墳頭草應該有人高了吧。

  謹慎，是他能夠犯下這麼多命案，還能活著的最大倚仗，甚至讓他能夠大搖大擺在這應天府城中擺攤算命，而不會被任何人發覺。

  他從來不會給自己留下破綻和把柄。

  「少俠有何疑惑，儘管道來，老夫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陸名安像是終於開張了一樣，很是熱情地說道，同時拿起了手邊的毛筆，裝模作樣地蘸了蘸一旁的墨水。

  這根毛筆是他眾多兵器中的一樣，他有一雙巧手，善用世間各種兵器，所以每次殺人時所用的兵器手法皆有所區別，讓人很難分辨出是同一人所為。

  若是這個俊朗少年是故意來找茬的，那他並不介意給這個少年留下畢生難以忘記的傷痕，甚至直接將他送下去，一抹陰狠的冷厲之色在他眼底一閃而過。

  他微微低著頭，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眼神，可是眼角的餘光卻是忽然一凝，因為有四個人走了過來，不約而同的站在了這個少年的背後，其中有兩個人他認得，現在與他們起衝突，顯然非常的不智。

  這個少年究竟是什麼身份？

  武齊臉上維持著燦爛的笑容，出聲道：「在下有一個問題想問一下先生，此問為『何為道』，不知先生能否為我等解惑？」

  這是什麼問題，大晚上的你是專程過來逗我玩呢！陸名安心中罵罵咧咧，臉上卻堆起了笑容：「大小姐能夠光臨在下的攤子，蓬蓽生輝啊。」

  「陸先生好，小女子只是路過。」希靈瓏並不想和這個陸名安有什麼交集，她可是曾經看到這人在這裡招搖撞騙的，將那些無知的人騙得團團轉，還以此為樂。

  而那些人，自己去提醒他們，他們反倒跟她翻臉，還罵她不識好歹，竟敢污衊陸先生云云，簡直是氣死個人。

  武齊見這個算命先生不再理會自己，反而對希靈瓏一臉奉承的模樣，也就順其自然，起身回到了希靈瓏幾人的身邊。

  這陸名安是這江南道上有名的江洋大盜，暗中謀劃著名不為人知的東西，他的履歷在那些錦衣衛懷中的冊子上記載得是清清楚楚，而這些也僅僅是明面上的案子，他具體犯下了多少命案，或許連他本人都記不清了吧。

  同時他也是名列錦衣衛追查名單之上，曾經與前朝的餘孽有過接觸，劫掠過一個大戶，疑似掌握有那些前朝餘孽的關鍵消息。

  去年二月初四，他曾經在揚州境內參加過一個員外的壽宴，而後在眾人醉醺醺，放鬆警惕之際，殺人奪寶，後來被人發現逃逸，而錦衣衛在這個員外的家中找出了許多和前朝有關的事物，其人更是暗中供奉這前朝皇帝遺像……

  改名換姓之後，他便明目張胆的進入著應天府城之中，以「一言道人」陸名安自居，號稱「一言可斷世間生死」，想不吸引人注意都難，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武齊對於錦衣衛明明掌握有如此詳細的情報，卻放任他在這應天府城中行動十分好奇，故而剛才一眼就被那幡上的大字吸引了，心念轉動之間，過來與這人接觸一番。

  陸名安很是熱情地陪著笑，恭恭敬敬地將武齊與希靈瓏等人送走，而後站在自己的攤位旁沉吟，喃喃道：「這幾個陌生的面孔究竟是什麼來歷，他們為何和大小姐好像很熟悉的樣子，看來有必要好好調查一番。」

  若是沒有什麼背景的話，那就別怪他陸名安心狠手辣了。

  在陸名安這裡，殺人沒有別的什麼原因，想殺就殺了，覺得那個少年讓他不爽他也就殺了，這在他的認知里沒有任何的障礙。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殺人從來沒有任何規律，全看自己的性情，所以他是狡猾殘忍的「江洋大盜」！

  他還喜歡扮演，不管是什麼角色，他都能輕易融入其中，演乞丐像乞丐，演算命的，他就是個算命的，對於演技這一塊，陸名安十分自信。

  想到做到，他立即收拾自己攤上的物品，決定今天就先到這裡，提前收攤，他要去監視府尹的府邸，仔細摸清這三人的底細，提前做好完全準備，也打探一下希靈瓏與他們之間的交情是否深厚。

  若是他們今晚都住在府尹的府邸上，那顯然是大小姐的貴客，可若是住在外面的客棧之中，那就是交情淺薄，那就好辦了。

  決定好大致的行動計劃之後，陸名安手上的動作極快，發散的思維也快速收斂回來，提上一旁的旗幡就朝自家的宅院走去。

  他的動作十分快，可就在他趕往自己的秘密據點換夜行衣時，那個俊秀少年的問題忽然浮現在腦海中「何謂道？」，讓他急行的身形為之一頓，有點惴惴不安。

  「今夜的計劃取消！」

  「仔細想來，那個少年看我的眼神非常不對勁，那是好奇與熟悉的眼神，像是在驗證著什麼……」

  他這種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狠人，經歷過不知道多少的陰謀算計，看到過不知道多少武功比自己強的前輩橫死在眼前，而自身能夠活到現在，基本沒有運氣的成分，他雖然非常貪婪，但是他足夠謹慎，足夠清醒。

  不是百分百可行的計劃在他的眼中都是不可行的計劃，因為他不會冒險。

  ……

  「靈瓏姑娘，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齊某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能夠與幾位同行是齊某的榮幸，先走一步。」走了一陣後，武齊向幾人請辭。

  他可不想去希揚先生的府上住，會露餡的！

  希靈瓏有點失望，遺憾道：「我還打算請前輩到府上暫住，向前輩請教更多關於東海之地的事情。」

  一旁的白芮聞言，趕緊咳嗽一聲，黑布下的眼睛滿是警惕：「此時已經是入夜多時，除非是熟人，實在是不適合帶客人進門。」

  他這是在提醒希靈瓏府里的規矩。

  因為本來就不想去，武齊表現得也是非常的灑脫隨意，就像沒有聽到希靈瓏的挽留一般，輕聲笑道：「若是有緣，自會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