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家的觸感

  隔天，謝意睡到正午才起來。

  陳年出去幫她做午飯，她便有些犯懶地攤在床上，百無聊賴地轉頭看向屋外。

  昨夜的大雪已經停了許久，陽光明媚地撒在院落里的幾株枯樹上。有些纖細的枝條撐不住厚重的雪塊，時不時便抖落一些碎雪落在地上。

  如果不是剛過冬至，謝意朦朧間以為，春日就這麼來到了。

  正出神，門被推開，陳年拿了餐盒走進來。

  「就在床上吃？」他把餐盒放在床頭櫃邊，「做的咖喱麵條。」

  「好呀。」

  她笑了笑，「姐姐他們過來了嗎？」

  「還沒有。」

  看來睡懶覺的也不只是她一個。

  

  謝意寬了心，重新滑進被窩：「好累。」

  「怪我。」陳年輕笑。

  他嘴裡道著歉，但上揚的嘴角卻是出賣了他過分好的心情。

  吃過飯，陳年拿來厚厚的大棉襖替她穿上，又在自己五顏六色的一堆毛線帽里，找了最厚的一頂給她。

  「外面冷，還是多穿些……」他看了眼窗外，「下午應該不會下雪了。」

  「那我們下午就去爬個山，順便堆雪人？」謝意問。

  「對，和媽媽、姐姐一起。」

  陳年替她卷好帽檐：「就是這次滑不了雪了，有點遺憾。」

  謝意卻搖了搖頭：「你的手本來就滑不了雪了，沒了你，我其實興趣也不是很大……剛好大雪封山，進不去滑雪場那邊，那就剛好等下次，我們再一起滑。」

  他們之間還有很多個可以一起看雪的冬天。

  遺憾有時也是美好的開始。

  陳年淡淡一笑，也釋然了。

  在一起之後，他們的心態都比以前好了很多。

  兩人從前做什麼總是喜歡爭一個結果，把結尾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就連談戀愛了也要計較最後能不能真的在一起，可——

  「我現在倒是覺得，愛情真的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謝意坐在亭子裡，山上風有些大，她裹緊了外套，手心裡暖著個熱乎乎的烤紅薯。

  也不知道陳年是如何在這冰天雪地里找出來這麼些烤紅薯的。

  就因為她昨晚的一句「有些想念學校門口烤紅薯的味道了」。

  跟變戲法似的。

  但她很受用。

  「我也覺得。」陳年搓了搓手，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在一旁煮茶的姐姐和姐夫。

  有的人，時常談愛，可當對方將一顆熾熱的心捧到自己面前時，卻處處躲避著愛的本質。

  正如林之之和胡宇。

  而有的人，句句不提愛，卻也難掩內心的那份情。

  謝意想，真誠而勇敢地表達愛，實在是一件特別了不得的事情。

  她從前總覺著，自己運氣不好，家人朋友離散，心之所向被現實掩埋，除了孤苦伶仃自己一人，這世界好像沒有小時候想的那樣的好。

  可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是幸運的一個。

  她被很多人愛著，更被一個人毫無保留地愛著。

  緩緩吐出一口氣，謝意牽起陳年的手，看著他乾淨明亮的眼睛，她突然覺得，結婚好像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林之之總說，她和陳年兩人過得像老夫老妻，可如果真的能共白頭，一生一世一雙人，如果他們還能有自己的孩子。

  儘管她從前完全沒想過自己要生一個孩子。

  謝意又看向陳清如。

  她好像很久都沒有這麼高興過了。

  在那場失敗的婚姻里，她其實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穫。

  想到這，謝意拍了拍陳年，示意他把耳朵靠過來。

  「怎麼了？」陳年微微屈身。

  「你說，乾媽會接受我們的提議嗎？」

  「會。」

  看似瀟灑的人，心裡的軟肋藏得比誰都深。

  更何況，陳清如如今，心安處只有家這個地方了。

  陳年是個行動派，說干就干，謝意還沒想好措辭，就被他一把薅到陳清如身邊。

  「媽，我們跟您商量件事。」

  「哎，怎麼這麼突然。」謝意拉住他。

  「什麼事？」陳清如看著面前扭成一團的兩個孩子，不由得失笑，「先喝口茶吧。」

  謝意小小地呷了一口：「臨山的高山茶。」

  「你們這次帶來的茶葉是真的好。」陳思思也湊過來，「兩個小屁孩也會挑茶了。」

  臨山市產高山茶，味甘香郁，本地人通常都會自己駕車到山上去採買茶葉，一買就是幾十斤。

  小時候，兩家人也會帶著三個小孩一起去山上放風採茶。

  但陳年和謝意年紀尚小，不能喝太多的茶，於是，和茶有關的一切事情都與他們無關。

  直到長大，他們也不太懂挑選茶葉的門道。

  他倆都給陳清如他們寄過好幾回茶，但都沒有這次挑的好。

  「也算是剛好碰上了吧。」

  陳年把他和謝意在山上遇到茶農，順便去他們家買茶的有趣經歷說了一遍。

  「還挺好玩。」陳思思笑得咯吱咯吱的，「下次還去那買。」

  「一開始被當成偷茶葉的，我也真的是無語。」陳年想起來還有些憤憤。

  「得了吧。」陳思思一語中的，「肯定是你想幹什麼壞事被抓包了。」

  「胡說！我就聞一聞！」

  幸好，最後茶農的女兒聞聲趕來，邀請他們到家裡品茶，不然也買不到這麼上乘的茶葉。

  「對了，你們剛剛神神秘秘的，想跟我說什麼來著？」陳清如給謝意續杯。

  「嗯……我們想問問，乾媽願不願意，跟我們回臨山市住？」

  陳清如沏茶的手一抖。

  太陽不知何時偏到了西面，亭子內不再有陽光灑進來，風起時謝意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陳清如沉默良久。

  沒人再出聲。

  怕打擾她思考，更怕打擾她難得的好心情。

  可陳清如這次，半天都沒再說話。

  謝意心裡焦急，突然就有些懊悔在這麼好的日子說這件事，她求助地看向陳年。

  對上眼神，陳年卻只是輕輕摸了摸她的手，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著急。

  良久，陳清如嘆了口氣：「抱歉，我還得再想一想。」

  「太突然了，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其實是想過的，但念頭就是一閃而過，她還沒能想清楚，自家孩子卻率先提了。

  陳清如又看向陳思思，問她：「你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