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設定未來

  一個穿著淺綠色校服的女孩走了進來。

  見到謝意，她只是禮貌客氣地點了點頭，隨即轉身掀起幕布，徑直走到木板的另一邊。

  「她是我女兒，謝婉婉。」看到她的態度，謝安訕訕一笑，有些抱歉地同謝意道，「其實她一直是不太想參加中考的……所以也不想我找家教。」

  

  謝意點頭表示理解。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找家教這種事本來就很花錢。

  「謝安阿姨，」思索良久，謝意終於說了進屋後的第一句話，「方便我單獨跟謝婉婉聊一下嗎？」

  「當然！」謝安從謝意的話里聽出來一絲希望，「我先出去買菜，你們聊，你們聊！」

  待門被關上，謝意才從小板凳上起身，敲了敲木板：「謝婉婉，我可以跟你聊一聊嗎？」

  隔壁傳來一聲微弱的嘆息，謝意聽見謝婉婉更加冷淡的聲音：「我過來吧。」

  她一回到家就換下了校服，穿著一身黑色的廉價衣服，慢騰騰地走了過來。

  謝婉婉在床墊上坐下，拿起謝安穿了一半的珠簾串，一顆一顆地迅速串起來。

  到底是小姑娘家，眼神好，手腳快，不一會便穿了十幾條。

  「我能幫忙嗎？」謝意問她。

  「自便咯。」謝婉婉聳聳肩，「不過……我不用教你吧？畢竟是港大的高材生，應該會幹這個。」

  叛逆期的少女總喜歡用一些張牙舞爪的方式來嚇退自己不想接受的人和事。

  謝意笑笑，忽略掉她語氣里的陰陽怪氣，拿過一旁的米袋裡的珠子，仔細研究了一下。

  她心靈手巧，不一會便上了手，速度漸漸趕上謝婉婉的。

  謝婉婉偷偷看了她一會。

  心裡暗暗驚嘆。

  等再開口時，她語氣便軟了些，只是說出來的話依舊硬邦邦的：「你叫謝意？」

  「嗯。本家謝，意思的意。」謝意微微一笑。

  「你今年幾歲？我媽這次怎麼找了個這么小的。」謝婉婉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吐槽，「你看起來也就跟我一般大。」

  「我剛十八。」謝意依然和氣地帶著笑。

  「這么小？！」謝婉婉嘖嘖了兩聲。

  謝意有些好笑地看著面前才十五歲的小姑娘。

  不得不承認，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是真的很有意思。

  難怪以前陳年總喜歡逗自己。

  想到這，謝意頓了頓，暗暗地嘆了口氣。

  人都已經跑遠了，自己還總是莫名其妙想起他。

  她拿起條新珠鏈轉移注意力，對謝婉婉說道：「其實這些都不重要……不過，我有三個問題要問你。」

  「你說。」

  謝婉婉向來很喜歡乾脆利落的人，她漸漸放下防備，看著謝意時，眼神也不再帶著試探。

  「好。」謝意斂了笑，語氣認真地問她，「第一，你的成績如何？」

  「很差……」

  沒想到謝意上來就直擊要害，謝婉婉珠子差點串錯行。

  對上謝意的眼神，她猶豫了半天，才又扭扭捏捏地回答：「反正是班裡倒數。」

  「……了解了。」謝意點頭，「那第二，之前有補習過嗎，或者說在學習上，你有認真過嗎？」

  「補習有，但我不喜歡讀書，也不想認真。」

  這孩子過於誠實了，謝意嘴角沒忍住抽了抽。

  「最後一個問題，我想知道你自己的想法是什麼，你關於未來的任何想法。」

  「未來？」謝婉婉眼神透著迷茫，「說實話，我從沒想過。」

  她嘆了口氣：「我媽從小就教育我，要好好讀書，讀到我有能力走出這幢樓為止，最好是走出北區。」

  「她總愛念叨，說什麼南區那邊多麼繁華、多麼熱鬧……可這關我、關我們什麼事……我只想過好現在。」

  「那如果忽略謝阿姨的想法，你自己呢？」謝意試著引導她，「你自己是怎麼想這件事的？」

  「以後的我不知道，但現在的我，只想跟我媽在一起。」謝婉婉說起這個，眼睛有了些光，「我從小就生活在北部，也很喜歡北部，喜歡新世界，這裡很有生活的味道，你不覺得嗎？」

  謝意點點頭。

  謝婉婉得到認同，一下開心起來，語調也上揚了不少：「所以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我想留在這，一輩子都在這！」

  她想了想，又說：「我不明白，為什麼大人總喜歡想那麼遠的事情……我反正不喜歡設定以後，因為這世上奇奇怪怪的意外太多了，不是嗎？未來是由現在決定的，可現在也同樣由現在決定。」

  「既然我媽不喜歡現在的生活，那我就努力多賺點錢，給她更好的生活。」

  聽到她這番頗具哲學又帶著些孩子心氣的話，謝意笑了笑。

  她從學校一路走來，兜兜轉轉，見到了很多有趣的人。

  但更多的還是有一定年歲的人，他們前半生困苦，因而後半生也甘願在此消磨。

  儘管如此，他們心中或多或少都還藏著些許不甘。

  只有十五歲的謝婉婉是個例外。

  她是真心愿意留在這座圍城的人。

  「你願意聽我講一個小故事嗎？」她問謝婉婉。

  「當然。」

  被小姑娘直勾勾的眼神看著，謝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

  「有個小姑娘，她從小命很好，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和一對很愛她的父母。雖然父母工作忙，常年不能在家陪她，但鄰居乾媽也很喜歡她，一直照顧著她。鄰居家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弟弟，他們三個小孩每天都一起玩，日子過得是格外的順暢恣意。」

  「直到女孩十五歲，隔壁鄰居家搬走了，只剩下她一人守著兩間安靜的房子，等著父母回家。」

  「沒想到，等著等著，等到十七歲那年，她父母在外面出了意外，一夜之間，她成了孤兒。」

  「往後幾年，就連從小最喜歡的畫畫，和長大後要學壁畫的夢想，都相繼丟棄了她。」

  「她這時才明白，原來生活是不可能按照既定軌道去走的。任何的偏差，都有很大概率導致一切脫軌。」

  「所以直到今天，她都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要努力走回正軌還是接受現實的生活。」

  講到這，謝意微微嘆息。

  「但一個小時前，她走進這裡，聽到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妹妹說，她不喜歡設定以後。」

  「她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