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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怎麼有臉來到我面前的?

2024-10-05 21:18:32 作者: 星也迢迢

  肩膀被人搭住,沒有用力,是輕輕一掙就可以逃脫的力道。

  好似身後的人因為病體纏身沒有力氣,又像是他留給了程寧足夠的選擇餘地。

  ——留在他手心裡,或者掙脫出去。

  程寧拽下他的手,摸到一手冰涼和粗糲,面無表情地問:「有事?」

  不知道經歷過什麼,這人的身體像是損耗到了一定程度。

  再也沒有當初將她囚禁在皇宮裡的那股氣勢。

  明明只過了半年,承乾宮裡夜談的情景像是還在面前,但已經物是人非。

  程寧承認,如果衛宴洲真的病死了,死在那座宮羽繁複,宮牆深深的皇城裡,她會替他感到鬆一口氣。

  她確實無動於衷,因為程寧就是冷心冷情。

  退開兩步後,兩人之間的距離隔得有些遠,風從他們之間穿過。

  

  大約是因為又受涼了,衛宴洲偏過頭,狠狠地咳起來。

  王喜候在不遠處,手臂上掛著一張大氅。

  原本不敢走近的,但他看衛宴洲咳起來似乎沒完,便大著膽子上前了。

  「娘娘。」隔著生死,再見程寧時,複雜的不止他們兩個局中人。

  但是程寧在那一刻沉下臉,聲音冰冷:「誰是娘娘?」

  「是奴才嘴笨,叫錯了。」王喜趕忙跪地請罪:「請城主不要動怒。」

  「下去吧。」衛宴洲忍過了一陣悶咳,對王喜吩咐。

  太多舊人出現在程寧面前,想來她不樂見。

  王喜將大氅給衛宴洲披上時,被他阻止了,反而從王喜手裡奪過,披在了程寧肩上。

  她剛要推開衛宴洲的手,卻聽他的聲音低低的:「別拒絕我。」

  嗓音還帶著方才咳過之後的嘶啞。

  連著衛宴洲身上的藥味,濃厚地朝程寧撲過來。

  她出神的瞬間,衛宴洲已經為她系好了氅衣的衣帶。

  然後手跟留戀一般,輕輕刮過程寧的耳畔。

  他有些貪婪,因為深知能離程寧這麼近的機會並不多。

  而後垂下眸,牽起程寧的手,露出她的手腕。

  細瘦白皙的腕子上,有一道被用力掐起的青痕。

  是南熵昏迷前掐的,他似乎很怕程寧會離開。

  衛宴洲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瓶藥膏,用指腹沾取了一點,抹在程寧外露的皮膚上,用體溫細細地揉。

  視線沒有交匯,兩人都盯著那節手腕。

  昏黃的光從營帳里透出來,攏著他們,竟然生出一股溫情的錯覺來。

  不遠處方才主帳內,三顆腦袋伸出來,一個疊著一個,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陸遠:「....他他他碰程寧的手!」

  魏巡也心有戚戚:「剛剛我只是說了句話,感覺程寧就想擰我的腦袋,這人真不怕死。」

  趙子緒在最上面,他抱臂面無表情:「偷窺上癮了你們?」

  他們各屬一國,對對方都了解甚多,但是從來都是攻擊對方的軟肋。

  從未像今天這樣,和平地共處一室。

  還有閒心看別人的熱鬧。

  但是似乎想想,如果程寧方才說的那些能夠實現的話。

  閬中會作為一個新的大城,會有百姓遷居,通婚生子。

  那未來,和平就不再是曇花一現的願景。

  似乎....可以期待一個沒有戰亂的盛世。

  原本沒有人敢有這樣的設想,但是程寧敢提,並且她一手擔了起來。

  從前對她只是畏懼,可真落入利益共同體的時候,又會生出一些敬佩。

  她只是個女人。

  曾經沒人看的起戰場上那個往前沖的小丫頭。

  可她做到的,又遠比他們想的要多,要重,要更驚艷人。

  「好像不打人呢,」陸遠還在往那看:「她今天怎麼回事?」

  「干你什麼事。」

  趙子緒也往那看了一眼,而後每人踢了一腳:「進去。」

  魏巡很遺憾:「這男的到底什麼人,不是說程寧回晉陽的大半年被虐的很慘麼?這才多久,又有新的男人了。」

  對於程寧還活著,他們倒是沒有太驚訝。

  似乎『程寧』這兩個字,本就帶著一定意義上的修羅神煞,閻王爺都未必敢收她。

  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編排了一遍,程寧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手。

  衛宴洲抹好了藥,又挪到她手腕的舊疤痕上。

  這裡受過多重的傷他知道,但是今天程寧不止握了劍,甚至挽弓射了一箭。

  「疼麼?」他看不見裡面怎麼樣,只是下意識覺得應該是疼的。

  周圍有一隊巡夜的士兵走過,看見他們,不敢側目,踢著軍步走了。

  程寧看著自己手腕上的舊疤,其實她很少仔細打量。

  但是這道疤痕會伴隨她一生,每到陰雨天,就會用酸軟疼痛的方式提醒她,這裡受過傷。

  她緩緩地笑了一下,道:「衛宴洲,你心疼啊?」

  衛宴洲一怔,他很久沒見程寧笑過,即便是這樣淡的笑容,於他來說也是驚喜。

  這是不是代表...程寧對他的抗拒少了一點?

  「是。」他從沒有那麼果斷地承認過自己的在意,目光灼灼像要將程寧卷進去。

  但是下一刻,手掌一空。

  ——程寧將手腕抽了出去。

  她的笑容擴大了,說出的話卻很殘忍:「但這些都是拜你所賜呢。」

  指著自己的手腕,她說:「這是你親口命人挑斷的,或許當時你也在場。」

  衛宴洲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看起來吹一陣風就要倒了似的。

  程寧看出來他又想咳,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忍住了。

  當初她手筋被廢,衛宴洲確實在。

  他那時候正對程家恨得入骨,但是無從發泄——因為衛鶴羽已經死了,衛祺也死了,李雲華,文妃,統統都死了。

  恨意沒有出口,只剩下一個程家。

  所以他凌虐了程寧,但是沒有從中得到快感。

  刀子刺進程寧的時候,他就背靠在牢房的石牆上。

  能聽見程寧的悶哼,呼出顫抖的氣息。

  但他什麼都做不了,恨意將他塑造成一個魔鬼。

  讓彌補變成不可能。

  程寧盯著他,像是在欣賞他的表情:「所以你就算活著,又怎麼有臉來到我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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