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結局（二）

  永寧帝在位這幾年除了親自攻破啟朝外，再無功績。

  

  文臣們最不喜的就是一位舞刀弄槍的皇帝，偏偏姬景在他們眼裡就是對武熱愛對文不感興趣的皇帝。

  只說這幾次早朝，皇帝聽的都快困過去了，太不像話了！

  還有經筵，皇帝就沒舉行過一次！

  幸好他們還有太子，如果公主也能安心呆在後宮就更好了。

  公主隨太子居於東宮，隨太子上課，自古哪有這樣的事情？

  偏偏這事帝王堅持，公主堅持就連太子也堅持。

  為了皇太子，他們只能忍了這口氣，只是對待公主的教學上並不用心。

  這日，翰林正在講課，乾清宮來了人，要宣太子和公主，問是何事，宮人也搖頭不語。

  翰林們心下疑惑，不肯讓太子就此離去，誰料太子一語驚人：「可是召孤侍疾？」

  此話一出，不僅明華殿的講師就連宮人都驚了，太子怎麼知道陛下出事了？

  「臣斗膽請問殿下，陛下如何了？」

  皇太子緩緩點頭。

  「父皇夙夜操勞，近來的確龍體不安。」

  翰林沉默了，自然也不敢再攔著太子去侍疾，自己也不敢出宮，生怕消息泄露。

  太子和公主到乾清宮的時候，御醫早已經入內侍奉了，皇后正坐在外間的位上，神色焦急。

  二人行了禮後，遂侍立在皇后一旁。

  蘇璃想不明白姬景做這些事情的意義在哪裡。

  捏造身份，假裝重病，接下來是不是還要親自主持自己的葬禮？

  他是要做什麼！

  皇后沉思之時，御醫走出內室稟告：「皇后娘娘，陛下恐患痘症，請娘娘及早下令。」

  痘症難以痊癒，只能看陛下的運氣。

  餘下的話，太醫並沒有說出口。

  皇后沉默了一會，神情越發憂慮，她慢慢從位上起身，朝內室走去。

  姬景正躺在床上，臉色蒼白，聽見聲響朝皇后看去，待她行禮完又下令：「讓太子監國，皇后輔佐。」

  「我會召見群臣，陛下無需擔心此事。」皇后道，她隨即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雙眸緊緊的盯著自己的夫君。

  「為什麼？」

  為什麼想離開？

  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放她自由？

  為什麼明明都活著就要再無交集？

  為什麼她不配立在神旁？

  為什麼不能讓她有尊嚴的死去？

  太多太多的疑惑縈繞在蘇璃的心頭，讓她一時不知怎麼開口。

  昔日最親密的人終將活成她仰視的模樣。

  高高在上，不可褻瀆。

  皇帝笑了，似是嘲諷她的無知：「病來的突然，朕也毫無辦法，唯有辛苦皇后了。太子年歲尚幼，尚賴皇后輔佐，蘇祁乃太子舅舅，亦可召回。」

  「我都知道。」皇后淡淡道，「我不是沒腦子的人，姬宸也不是，陛下能不要再說這些話了嗎？」

  「朕也對不起你，朕……」

  皇帝的話尚未說完，皇后已經不悅的起身，下令道：「即日起，除太醫外，無本宮手令者一律不得擅入。」她看向皇帝，「陛下得了痘症，還是仔細些為好。」

  皇帝怔了一瞬，無奈道：「好。」

  所幸姬景並無后妃，蘇璃也不用承受後宮鶯鶯燕燕的聒噪。

  她對著朝臣就夠煩的了。

  為了取信他們，蘇璃不得不讓他們選出代表去乾清宮看了皇帝一眼，親耳聽到皇帝的命令才放心下來。

  皇帝重病，很多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年幼的太子無法承擔監國的重責，朝政自然是由皇后代為處理。

  蘇璃在啟朝做了五年的皇帝，這樣的事情自然難不到她，最憂慮煩悶的無非是晟朝的臣子。

  皇后雖然是皇后，但這個皇后也曾是異國的女皇，臣子們怎能不擔憂他趁機竊國？

  朝堂上有關於迎太上皇回朝理政的呼聲越來越高，甚至有不少臣子聯名上疏，重病中的皇帝看了卻一一駁回，到最後甚至驚動太上皇出面否決。

  不過，這樣的爭論並沒有持續太久。

  皇上在確診後的第十天駕崩了，留下遺詔令凡大小事一律交由皇后決定，並詔令蘇祁回京輔政。

  年幼的太子只能靈前登基，朝臣的滿心憂慮也只能化為悲憤，在天子靈前哭泣。

  新帝登基後的三個月，民間信奉神靈的人群已經到了朝廷不得不干預的程度。

  一反常態的是，新帝和太后一致決定祭祀這位「眾生之主」，將其奉為遠遠凌駕於皇權之上的神靈。

  也是在祭祀當天，輝煌的神殿再度開啟，無論身在何處，世人仿佛都能看見神殿高高俯視眾生的神靈，甚至有人匍匐下跪以示誠心。

  這個世界的故事也許到此已經結束。

  神權凌駕於皇權之上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眾生信奉神靈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只要神不允許，這世上就不會再有其餘人能夠登臨天梯，成就神靈。

  於是，在某天裡，姬景願意向蘇璃奉上最深沉的愛，只要她足夠有能力，成神之路上，姬景絕對不會攔她。

  沒有什麼比這句話更能打動人心。

  已經年老的太后倚靠在慈寧宮中，望著依舊年輕的皇帝，說了她在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阿宸，你該大婚了。」

  皇帝有沒有聽進去這話，太后已經不知曉了，她的魂靈歸於神座旁，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拼命追逐著那位的腳步。

  慈寧宮中的姬宸看著閉目的母后，輕聲開口：「娘親，我說過以身侍奉神靈，絕不成親，何況您現在不也是在侍奉神靈嗎？您應該懂我吧。」

  這是他的回答。

  來源於神子最後的驕傲。

  凡人之身，如何能入他的眼。

  也許數年之後，真的會有他愛上的女子存在，但絕對不是現在。

  姬氏無後，他便是神在凡間的代言人。

  他在等待，等待著那對夫妻化解一切，再度誕下生命。

  反正神允諾他們永生，時光太長，還有太多的機會。

  他唯一遺憾的是，他也許只有弒神才能觸碰到神的位階。

  無情無愛之人自然會嘗試去做，可他不一樣，受著凡人的教導，仁義禮智信是他從小聽到大的東西，有情有愛之後如何還能去弒殺親父？

  他的父親啊，是這世上唯一的神。

  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