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申伊與姬景（一）

  姬景看著越來越黑的道路，以及他身旁不發一言的申伊，唇角上翹，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不知道我知道什麼，不知道要怎麼做，很困惑，對嗎？」

  申伊皺著眉頭，清冷的臉上閃過不易察覺的猶疑，對著黑暗中似乎毫不自知自己處境的姬景嗤笑道：「少言。」

  

  什麼，少言？

  是要他閉嘴嗎？

  姬景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隨即搖了搖頭，自嘲一笑：「他說的很對，對於我而言，比起虛無縹緲的身份，只有語言才最能蠱惑人心，才最能給我安全感。」

  男孩的話音落下，周圍再次歸於了沉默。

  是的。

  申伊在心裡想到，一個漂泊在外的私生子究竟擁有什麼能讓陛下的暗翼而忌憚呢？是他那不被承認的尷尬身份，還是那遙不可及的親情？

  都不是。

  而是他看似知曉一切的言語。

  是他初次亮相就敢於跑到忠勤伯面前喊出一聲「舅舅」的勇氣，是他敢於目中無人的在燕京造下命案，是他面對影子時的輕蔑一笑，是他毫不顧忌拿昭陽郡主來做擋箭牌……

  言語才是他現在最大的武器，也是最致命的毒藥。

  比如現在，在他意味深長的話語中，誰也不知道下一句蹦出來的又是哪個秘密，又或者只是虛晃一槍。

  申伊冷哼一聲：「如果你不想閉嘴，我可以幫你。」

  姬景沒有理會，而是望著模糊的黑暗，幽幽的說道：「那是你們以為，但我不認為這是對的。」

  「比如。」他的聲音慢慢變得詭異起來，「申伊，你真的打得過我嗎？」

  寂靜。

  這句話落下後是死一般的寂靜，周圍所有的影子都心照不宣的看向別處，像是怕聽到二人的尬尷對話似的。

  可姬景知道，這是他們在防止自己可能從某個看不見的角落逃跑。

  他抬頭看向抿唇不語的身影，等著他毫無意外的回答。

  「在你問出這個問題之前，不妨先問一下，你能在詔獄撐到什麼時候。」

  申伊借著火把的光亮直勾勾的盯著姬景，像是黑暗裡隨時準備殺敵的黑豹一樣悄無聲息。

  「你真的是一點也沒有變啊。」姬景的臉上透著感慨，「沒有變化，一如既往。」

  申伊緊緊的抿著唇，對於姬景的話語充耳不聞，卻在所有人心中埋下了疑惑的種子。

  黑暗裡，申伊拿著火把靠近了姬景，嗓音如往常一樣沉靜，卻又透著不同尋常的意味：「你對陛下，對所有人都是這麼說的嗎？」

  「是一句好久不見還是你還記得我嗎？」

  他的目光逼視著姬景，仿佛誓要從他饒有興味的臉上看出來什麼。

  八歲的男孩出奇的低頭盯著地下，不發一言，像是陷入了深思，又像是有些迷茫。

  在場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注視著中間那個狼狽的男孩。

  過了很久，男孩才艱難的抬起頭，語焉不詳：「我好像做錯了一件事情。」

  「我把你們所有人都當成了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