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回城

  路知行猶豫了片刻，抬眸望著蘇阮阮，朦朧的月色里，他那雙眼顯得更加深邃。

  「阮阮，我明白你心裡的打算，但能不能不要隨便把離婚掛在嘴邊？我是真心想和你過日子。

  既然你說了有一年期限，那這一年裡能不能和我好好過下去，還是你怕對我動了感情後，我會辜負你？」

  「我……」

  

  蘇阮阮一時語塞，雖然看不清路知行此刻的表情，但卻可以從他說話語氣里察覺到苦澀的味道。

  想想，路知行是該委屈的。

  蘇阮阮咬著唇，沉思半天才慢吞吞地說：「再過不久你就會回城的，我這也是為了雙方好過。」

  「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我才剛來。」

  「反正我就是知道！至多到年尾，關於知青下鄉的政策就會下來，到時候你就能回去了，不用再這裡耽誤時間，我……」

  路知行聽不下去，忍不住打斷她，「你怎麼知道那些政策？即便真的有，怎麼確定回城名單就會有我？」

  「我反正就是知道。」

  那個大政策是停止下鄉，接著就是大部分下鄉的回城，有沒有名單那還不是一兩句話的事情。

  所以蘇阮阮是篤定，路知行肯定能順利回去。

  然而，路知行卻不知道這些，聽蘇阮阮這麼說只覺得心裡堵得慌。

  「你就是想用這個搪塞我。」

  「我說的都是……」

  蘇阮阮還想說些後面會發生的事，但卻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在泄露天機，趕緊改口道：

  「隨便吧，反正你愛信不信，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今年肯定能回城的！不過這個事情是秘密，我只說給你聽，你別傳揚出去，免得我被當做妖魔鬼怪抓起來！」

  「……」

  路知行沉默了，抱著被子坐到了書桌前的凳子上。

  此刻他算是明白了，蘇阮阮一直對他疏離的原因是回城。

  可問題是，路知行自己覺得回城之事，就目前來說太過遙遠，有很多不確定因素。

  來之前，父母也和他說過，既來之則安之，回城之事急不得，要他耐心等。

  即便將來能回去，他和蘇阮阮結了婚，肯定要帶蘇阮阮一起。

  可是，蘇阮阮卻怕被他辜負，一點機會都不給他，真叫他心灰意冷。

  蘇阮阮已經蓋著被子躺下，知道路知行還沒上來，就一直留心聽著動靜。

  結果半天都沒聽到聲響。

  她忍不住回頭看，就見路知行像個木頭似的坐在那兒，在這昏暗的夜色里看著像個黑色大熊，怪瘮人的。

  「你坐那裡幹嘛？怪嚇人的，還睡不睡覺啊？」

  許是覺得自己剛剛太咄咄逼人，蘇阮阮這會兒沒了剛剛的士氣，甚至有點兒慫。

  村里很多男人都覺得媳婦兒不聽話，那就得揍一頓，只有揍一頓，才能服服帖帖，順心如意。

  要是路知行也這麼認為怎麼辦？

  她可不想挨揍。

  路知行回過神，起身將棉被放在床中間，聲音低落，「你先睡吧，我睡不著，出去走走。」

  說完，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他心裡窩著火氣，連蘇阮阮叫他都不想搭理，此刻只想冷靜。

  「喂，路知行，路知行……」

  看路知行摸著黑頭也不回走了，蘇阮阮很是氣惱，抓著被子捶打了好一會兒，才再度躺下。

  剛躺下才想起來，門沒關。

  蘇阮阮只好起來關門，心裡憤憤地想著：走了就別回來！

  再也不要回來了！

  回到床上躺下，卻再也沒了睡意，即便被窩很暖。

  腦子裡不受控制地想到剛剛路知行剛剛呆坐的樣子，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多少能感覺到他大概是又生氣又難過的。

  可她也只是不想耽誤大家時間，浪費彼此感情，才趁早說清楚的。

  沒想到他會氣成這樣，大半夜的不睡覺，居然出門走走！

  真是的！

  搞得她也於心難安，大晚上的還要擔心他會不會遇到危險。

  糾結了好一會兒，蘇阮阮到底還是起床出門了。

  院門外，空無一人。

  都已經十點了，家家戶戶都關了燈睡覺，到處黑漆漆的一片，只剩銀白月光照在這片土地上。

  大晚上的，路知行能去哪兒呢！

  蘇阮阮想不到，在院門口徘徊了一陣，轉頭往知青點那邊走去，打算去碰碰運氣。

  走著走著，突然有東西從巷子裡幾步衝出來，擋在了蘇阮阮面前。

  看清是個人，蘇阮阮嚇得驚聲尖叫，扭頭就跑，腳下也不知道絆到了什麼，冷不丁往前摔去。

  掌心瞬間破了皮，腳踝處一陣鑽心的疼蔓延開來，蘇阮阮痛哼出聲，回頭去看身後人，用手電光照著他，想看清楚他的樣子，一邊試圖喝斥。

  「你別過來！別過來！」

  「妹妹，妹妹不哭，抱抱……」

  借著手電微弱的光，蘇阮阮這才看清楚眼前人，一張髒兮兮的臉，眼睛卻亮得像夜裡的貓頭鷹，直勾勾地盯著他。

  蘇阮阮辨認了好久才認出來這人是村裡的。

  「你，你……你是李傻子。」

  李傻子，也是東山村的人，小時候小兒麻痹傷了腦子傻了。父母早亡，只剩下他和妹妹相依為命，幾年前，年幼的妹妹也病死了。

  後來李傻子就整天在村里閒逛，不分白天黑夜，經常有人被他嚇到。

  剛剛真是嚇死她了，她還以為遇到了王二狗。

  可這慶幸也只是一點點。

  大半夜的遇到李傻子，也是很恐怖的。

  以往遭遇讓蘇阮阮明白，不能因對方是傻子就放鬆戒備，因為這個傻子是成年男性。

  要是比力氣，蘇阮阮肯定輸。

  「呵呵呵呵，妹妹乖，抱抱……」

  「你走開，別靠近我！走開！」

  在李傻子要湊近，作勢要抱抱時，蘇阮阮趕緊躲開，順便踹了一腳，但卻因此讓腳上的痛處更疼了。

  蘇阮阮卻不敢耽誤，忍著痛爬起來，趁著李傻子沒反應時掉頭就跑。

  李傻子回過神，傻呵呵地又追上來，依舊是想抱蘇阮阮，仗著身高優勢，直接將蘇阮阮撲倒了地上。

  蘇阮阮尖叫出聲，被摁在地上起不來。

  就在她絕望之際，忽然有人沖了過來，終於將李傻子給踹翻了，她被那人拉起來，擁進了懷裡。

  觸及對方溫暖的胸膛，蘇阮阮一怔，猛地抬頭看去，便見眼前是熟悉的面孔。

  不是路知行又是誰。

  蘇阮阮喜極而泣，又哭又笑的，心有餘悸的同時，還有很多的委屈和幽怨，

  「路知行，你……你終於來了，你……你怎麼才來，我都要嚇死了！」

  「沒事了，沒事了。」

  路知行拍撫著蘇阮阮，一邊安慰她，一邊盯著那個被自己踹翻的人。

  只見那人重新站起來後，依舊是張開雙臂做出要抱抱的姿勢，嘴裡念叨著：「妹妹，抱抱……」

  「站住！」

  大概是路知行此刻太兇狠冷冽，李傻子被嚇到了，站在原地弱弱地盯著路知行，以及他懷裡的蘇阮阮，嘴裡不住地呢喃：

  「妹妹，抱抱……」

  蘇阮阮見狀，有些不太確定地說：「他可能……把我當成她妹妹了。」

  「妹妹？」

  「嗯，他是村裡的傻子，父母早亡，和妹妹相依為命，可他妹妹幾年前也病死了，後來家裡就沒人管他，他就經常在村里瞎逛……剛剛他也不算是故意的。」

  之前蘇阮阮也見到過幾次李傻子，都是大白天，遠遠就躲開了。

  因為李傻子想念妹妹，見到一個女孩子就說是自己妹妹，看誰都是自己妹妹。

  只是，這大晚上的太嚇人了。

  「別管他。」路知行低頭看蘇阮阮，見她臉上尤見淚痕，心疼壞了，「還能走嗎？我們先回去。」

  蘇阮阮委屈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手疼，腳也疼。」

  「我背你。」

  蘇阮阮有些遲疑，「萬一他有追上來怎麼辦？那我們兩個都得被撲倒在地上。」

  剛剛李傻子撲的那一下，力氣極大，蘇阮阮現在還心有餘悸。

  路知行望向李傻子，厲聲警告道：「別再跟來，否則我打斷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