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過,有過傷痛
2024-10-05 17:22:14
作者: 錦竹
我是該試著去接受別的女人了。她一定比你好。至少,她終究是愛我。
義演結束後,秦所依坐在後台的梳妝檯上發呆。連旁邊有人叫她,反射弧經過許久才反應過來。叫她的是她的團長。團長告訴她,三天以後在B市還有一場義演,這空著的三天不需要彩排了,還是和今晚一樣的節目。最後團長遞給她一沓旅遊景點的門票,讓她開開心心地玩一玩。
這其實是老規矩。每次去演出,總能順便暢遊一番演出地。這次也沒例外。秦所依並沒表現出喜悅,而是禮貌地說了聲謝謝,然後繼續卸妝。
團長離開後,秦所依就直接去更衣室換了便裝,打算回酒店好好休息。剛出劇院,迎面走來同樂團的小提琴樂師,問她稍後有什麼安排。秦所依說自己累了,想直接倒床就睡,做一隻豬。小提琴樂師就笑她,打趣道:「雅典娜也有累的時候。」
秦所依和小提琴樂師寒暄完,就見潘時光朝她迎面微笑。秦所依略驚訝,上前打招呼:「潘秘書,你怎麼在這裡?」
「當然是工作。傅先生在車裡等你。」
「我不是請假了嗎?等我回去再增肥,用得著這麼急嗎?特意趕到B市給我養膘?」秦所依忍不住抱怨。
潘時光聳肩:「你誤會了。傅先生來B市只是來簽合同的,得知你在B市,出於禮貌,打聲招呼,然後請你吃個便飯而已。」
她可以選擇不吃這個便飯嗎?
秦所依找藉口:「我今晚有約了。」
「你剛才和Kite說的話,我可都聽見了。直接回酒店睡覺,和床約?」
「……」秦所依啞口無言,這叫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好吧,她投降。秦所依滿臉不情願地跟著潘時光來到一輛黑色的商務車旁,剛打開車門,一股暖氣撲面而來。秦所依覺得暖烘烘的,暖得自己都忍不住幸福地笑了笑。但當秦所依看到一雙冷冰冰的眼眸時,她覺得自己掉入冰窖,血液凝固了,笑也笑不出了。
秦所依乾笑:「傅羽修,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一個星期就好久了?」傅羽修嗤笑。
秦所依略顯尷尬,死豬不怕開水燙:「這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都好幾十個秋了,可不是好久?」
「……」傅羽修登時燒紅了臉,別過頭看窗外:「上車吧,暖氣都跑光了。」
馬大哈的秦所依應著,沒察覺出他的不自然,直接鑽進車。
車裡很安靜,沒人說話。秦所依的反射弧突然到位,問坐在副駕駛的潘時光:「話說你怎麼知道和我說話的姑娘叫Kite?」
從剛才到現在,過了起碼有十多分鐘,這漫長的反射弧啊!
潘時光忍俊不禁:「當然是我讓Kite問你接下來的安排,這樣能更真實地了解秦小姐的安排,方便拐上車,陪傅先生吃飯嘍。」
「……」秦所依終於明白,傅羽修為何會在如此短的時間有著飛一般的提升。身邊跟著如此腹黑的助理,不成功才怪。秦所依忍不住幽怨地看向傅羽修:「真的是禮貌地請我吃飯嗎?」
傅羽修淡淡地看她:「也不是,怕你最近太辛苦了,以防前段時間的辛苦白費,今天幫你的脂肪找回狂吸油脂的美好回憶。」
「……」
她還是閉嘴吧,免得被這兩個男人氣死!物以類聚,她是徹底體悟到了。
車行駛了大約十分鐘,大約過於安靜,傅羽修忽然開口:「你後半場節目感覺走神了。」
「嗯?嗯。」秦所依還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又似乎覺得哪裡不對。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直到又十分鐘,秦所依突然開口:「你去看我演出了?」
傅羽修決定不理她了。
要說B市的菜,以辣為主。所謂入鄉隨俗,傅羽修即使不怎麼會吃辣,還是要選擇B市有名的香辣館嘗嘗名菜。在此,秦所依想誇誇潘時光的「大難臨頭各自飛」的精神。潘時光以有事為藉口,帶著司機揚長而去,只留下車鑰匙。
又只剩下她和傅羽修了。
秦所依知道傅羽修是個對吃極其挑剔的人。不愛吃的東西,他是沾了一口,絕不會有第二口,在他的字典里,沒有將就這一說。於是,一道道菜被傅羽修拋棄了,秉著勤儉節約的原則,由秦所依掃尾。奔著長脂肪的終極目標而來,若要是A市的菜式,她沒問題。可B市的辣菜,她著實吃不消,吃得她要死要活的,嘴巴紅腫不堪如香腸,眼淚鼻涕橫流,美嬌娘一下子變成如花了。
傅羽修見秦所依這副慘不忍睹的樣子,終究不忍:「行了,別吃了。」
如果傅羽修早些說,秦所依會很感激地放下筷子,對他感激不盡。可如今,她都吃至「不可挽回」的地步,才讓她收嘴?明顯就是看她出醜。倔強如她,才不如他所願。秦所依橫了傅羽修一眼,一口咬斷了臘豬蹄的肉:「別阻止我以形補形!」
「……」傅羽修扶額,隨她去了。
當桌上的十幾道菜都吃得差不多的時候,秦所依的面容,已是面目全非。秦所依不停地擤鼻涕,吸嘴唇,辣得想一頭撞死。傅羽修見她這痛不欲生的模樣,好心地問:「要不要來點喝的?」
「吃、不、下、了!」秦所依非常鄭重地對傅羽修說,好似傅羽修讓她喝水也是為了讓她長脂肪似的。
好心當作驢肝肺,傅羽修噌地站起來,面有慍色地道:「既然吃飽了,回去吧。」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包廂。
秦所依察覺到自己讓他生氣了,完全沒有愧疚之情,因為她覺得這餐飯是她吃過的最痛苦的一次。秦所依尾隨傅羽修,盯著他飽滿的後腦勺齜牙咧嘴。忽然,傅羽修出其不意地轉身,秦所依的表情收不回來了,怪臉僵硬在那兒。
傅羽修微皺眉:「臉怎麼了?」
「抽筋了。」秦所依扭了扭臉部的肌肉,乾笑著道。
傅羽修直接回身,掐著她粉嫩的臉,扭了兩下。秦所依吃痛地叫了起來:「痛,痛!」
「抽筋了要讓肌肉運動一下,並且力道要大。」
「……」他絕對是故意的。
回到車裡,秦所依坐在副駕駛上,一直按摩自己的臉,嘴裡嘀咕著:「最毒美男心。外表與內心成反比。」
傅羽修在開車,嘴角微微上揚,什麼話也不說。好半天才問:「忘記問你住哪個酒店。」
「大富豪酒店。」別看名字如此霸氣,其實只是個三星都不到的酒店。義演本就是公益活動,能給個乾淨的酒店就算不錯了,她也沒那麼多要求。傅羽修這才開始導航。這不導航還不知道,一導航,才發現,車完全往相反的方向開了。
傅羽修十分不給面子地說:「離得太遠了,不願意開了,跟我去住香榭麗吧。」
香榭麗是B市唯一的五星級酒店。
秦所依也沒反對。一是不想麻煩傅羽修了;二是住哪裡都是住;三是住更好的地方,何樂而不為?
車徑直開到香榭麗,傅羽修到前台再開了一間房間。房間開好後,把房卡交給秦所依:「同個套型,我在1087。有什麼事情可以找我。」
秦所依看了看手裡的房卡,1089,單數相鄰,就在隔壁。她微笑點頭:「破費了。」
「沒事,想把豬養肥,必須先讓豬多享福。」
「……」
她謝錯了人。
終於一個人了。秦所依關上房門,先參觀了一下房間,非常滿意。她開了電視看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困了,就準備去洗澡。剛脫完衣服,腳剛踩進浴缸,她忽然覺得肚子有些微微的痛。她沒當回事,坐進浴缸,享受泡澡。
可是她的痛越來越厲害了。
秦所依的額頭上,都有汗珠滲出。她隨便用浴巾包住身子,跑到床上,打算用「催眠大法」止痛。她縮在床上,緊緊捂住肚子,感覺越來越疼了。實在受不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條件反射給傅羽修打電話。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秦所依泄氣地扔掉手機。她都忘了,潘時光曾經說過,傅羽修的手機晚上十點會自動關機,早上八點自動開機。
可是她真的好痛。忍不住地痛。她蹣跚地起身,緊緊裹住身上的浴巾,出了房門,按響了傅羽修的房門。
按了兩下,門開了。傅羽修一開門,就見秦所依裹著浴巾露出性感的鎖骨靠在門邊,眼神迷離,氣息微喘。
傅羽修愣了愣:「你這是?」
秦所依疼得不行,一把撲向傅羽修。傅羽修笨拙地抱住她,察覺她的身子冰冷冰冷的。
傅羽修問:「你怎麼了?」
「肚子疼,肚子好疼。」秦所依虛弱地靠在傅羽修的身上,似撒嬌似哭訴。
傅羽修把秦所依抱到沙發上,忙去拿手機。這時候,他才懊喪自己設定的自動關機開機。他打不開手機了。他又忙給前台打電話,讓前台幫忙叫救護車。掛了前台電話,傅羽修急忙走到秦所依的身邊,擔憂地問:「要不要喝點水?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我不要水。我要……」
「那你要什麼?」
「我要穿衣服。我不要這樣被送醫院。」
「你的房卡呢?我去給你拿。」
「忘記……忘記拿了。」
傅羽修嘆息:「那穿我的衣服吧。」傅羽修起身拿了一件襯衫,一條褲子過來。
秦所依額頭的汗珠已經順著臉頰滴下來。她忍住痛,氣若遊絲地說:「我沒力氣穿。」
「……」傅羽修挑眉,「我幫你穿?」
「當然不行。」秦所依著急地幾乎用吼的。傅羽修無辜地聳肩:「那你自己穿。衣服是新的,雖然是男士的。你先將就點。」
秦所依死死盯著傅羽修手上的衣服褲子,十分糾結。她所有的力氣都用來抗衡肚子上的痛了,哪裡有力氣穿衣服。她想了好久,絕對不能這樣抬去醫院。她視死如歸地咬牙說:「你把燈關了,你幫我穿。」
傅羽修抖了抖眼睛:「烏漆抹黑的,我怎麼穿?我去叫服務員給你穿吧。」
「也不知道她們什麼時候會過來,我都疼死了,關燈給我穿衣服。」
「……」傅羽修見秦所依滿地打滾耍賴,十分無奈。他只好把燈關了,摸索著給她穿衣服。當然,其間難免有些尷尬接觸,一個當作不知道,一個當作沒觸碰過……
燈重新開的時候,傅羽修的臉已經如煮熟的蝦,紅透了。
秦所依歪歪斜斜地躺在沙發上,由於黑暗裡系扣子,她胸前的幾個扣子沒扣整齊,歪歪扭扭,略性感。傅羽修彆扭地別過臉:「我送你去醫院。」然後打橫抱起秦所依,出了房門。
秦所依衣衫不整,加上她捂住肚子痛得呻吟,傅羽修著急出門,直接穿了浴袍出來,兩人非常受矚目,回頭率百分之兩百。
傅羽修忍不住嘀咕:「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秦所依虛弱地回嘴:「你是不是男人,我都痛成這樣了,你還顧忌臉面。」
「就你事多。」傅羽修嘴巴不饒人,但做起事來,還是義不容辭的。開車闖了兩次紅燈,一點也不含糊。當真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傅羽修火燒火燎地把秦所依送到醫院。
醫生讓她躺在診床上,聽診器在她肚子按了又按,聽了很久。站在一旁的傅羽修忍不住問:「醫生,到底怎樣?」
秦所依非常專業地說:「我覺得是急性腸炎!好痛好痛!」
醫生淡定地說:「如果是急性腸炎,你根本沒力氣叫痛。」
「那是什麼病?她額頭冒了很多汗。」傅羽修見醫生看了很久,還沒下定結論,有點著急。秦所依眉頭緊鎖,咬牙切齒,雙手握拳,夾緊雙腿,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
醫生依舊很淡然,認真地聽著聽診器,最後嘆息一聲,默默地收起聽診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在病例卡上寫字。
傅羽修忍不住皺眉:「她到底怎麼了?」
醫生禮貌地回答:「沒什麼大礙,吃了刺激性食物,比如辛辣類。腸胃受刺激所引起的……大便反應,開點疏通靈疏通疏通就好了。」
大便,大便……
傅羽修尷尬地僵在當場,不知如何反應。
此時此刻的秦所依悲憤交集地捂住臉,她誰都不想見,她沒臉見人了!她嬌弱得當真十分「特別」啊!讓人不忍直視!
當傅羽修拿藥回來,遞給秦所依:「這次要不要我幫忙?」
秦所依一把奪過藥,衝出診室,直奔衛生間,然後她在廁所里一邊疏通,一邊狂哭。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她是個美女還是霉女啊!形象何在?好不容易疏通完畢,打開衛生間的大門,一出門,就見傅羽修靠在對面的床邊,有著說不出的慵懶,他手握拳靠在嘴邊,似笑非笑,輕輕咳嗽兩聲:「還痛嗎?」
秦所依死死抿著唇,臉色蒼白,倔強地不去看他。
傅羽修雙手插入口袋,似安慰又似看笑話:「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了,這點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秦所依捂住耳朵,往醫院門口沖。她要找豆腐去撞一撞。
傅羽修瞧著她「暴走」的背影,忍不住笑出聲。這個晚上,有夠折騰的,但很有趣。
一路上,秦所依都把腦袋往窗外拱,死都不看傅羽修一眼。傅羽修知道秦所依已沒臉面對他,卻不善良地一再揭傷疤:「這次的藥我只拿了一次療程,會不會太少了?下次再這樣烏龍地去醫院,別找我,我可丟不起這個臉哦。」
秦所依用上衣套住自己的頭,痛苦地扭捏著,不回答,在無聲地抗議傅羽修的無恥。
傅羽修再接再厲:「要不要再去趟醫院開幾副疏通靈?這藥真神奇,一用就暢通無阻,不痛了。」
秦所依惱怒地猛拉下上衣,伸著脖子怒瞪傅羽修:「你夠了!你再說,我就跳車了。」
「現在12點了,這麼個縣級市打車難打。有本事你跳,120可以送你去酒店。」傅羽修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完完全全把秦所依吃得死死的。秦所依咬牙切齒怒轉頭,繼續悲憤地看外面。
今晚是她人生最大的敗筆,永不可磨滅。
到了香榭麗,兩人剛進大廳。在大廳久候的潘時光終於見到兩人回來,一邊理了理身上有褶皺的衣服,一邊朝他們走去,眼色揶揄地說:「你們轟轟烈烈地出酒店,我還以為要等上一晚上呢,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我帶她去上了一次廁所而已。你上個廁所要一晚上?」傅羽修斜睨潘時光一眼,沒好氣地說。
潘時光愣了愣,眼睛抖了抖:「上廁所?酒店廁所壞了?」
「她只認醫院的廁所。」
「……」潘時光回眸瞧瞧秦所依,只見秦所依朝他乾笑,「真不好意思,麻煩傅先生了。」秦所依瞧不見潘時光反光的眼鏡片下的眼神,估計很不友善,因為潘時光立即對秦所依說:「秦小姐,以後有什麼事可以打我的電話,我會義不容辭幫忙。傅羽修不能超過十點睡覺,要不然他一晚上都會失眠。請你體諒。」
「啊!」秦所依吃了一驚,呆呆地望著傅羽修。傅羽修淡淡地回看她:「少睡一晚上沒事。」
「為什麼會失眠啊?」秦所依忍不住問。
傅羽修不回答她,直接按鍵,想上樓。站在傅羽修身邊的潘時光問傅羽修:「要不要買點安眠藥?」
「嗯,麻煩了。」
潘時光應著點頭,轉身時,冷冷地橫了一眼秦所依。秦所依卻「含情脈脈」地注視他離去,當終於瞧不見潘時光了,秦所依立馬歉疚地對傅羽修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這個症狀。」
傅羽修看她滿臉歉疚的樣子,覺得刺眼:「秦所依,你不知道很多事,以後會跟我說多少次對不起?」
秦所依愣了愣,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回答。
傅羽修冷笑。這時,電梯也來了,傅羽修大步跨進電梯,秦所依還在發呆。傅羽修的手指在按鍵之前,好心提醒她:「不上來?」
「啊,上。」秦所依忙走進電梯。
兩人站在電梯裡,相對無語。直到電梯到了,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電梯,秦所依在傅羽修的背後苦惱地說:「那個,傅羽修,你還記得嗎?我沒房卡。」
傅羽修冷然地回頭看她:「你剛才怎麼不早說?」
「我出了電梯才想起來自己兩袖清風。」
「你下去找前台要。」
「等電梯要等好久,好麻煩。我先到你那兒坐坐,讓潘秘書順道幫我帶過來,行不?」
傅羽修還不了解秦所依?確實是個不愛折騰卻愛麻煩別人的女人,今晚,他也不差最後被她折騰一下了。他縱容道:「好吧,跟我來。」
秦所依得到了許可,樂呵呵地跟在傅羽修的身後。進了房間,傅羽修直接脫掉浴袍,讓秦所依自便,他去洗個澡。秦所依便一個人獨自在外廳看看電視。其實她也累了,折騰了一天,好不容易坐在舒服的沙發上,眼皮就開始打架,終究耐不住,歪著脖子,撲通一聲,直接倒在沙發上呼呼睡去。
傅羽修洗完澡回外廳,一邊低頭努力擦著頭髮,一邊說道:「要不要先洗個澡,時間不早了。」當他正眼看沙發上的秦所依,見她睡著了,愣了愣。
他忍不住坐在她身旁,看著她均勻地呼吸著,眉宇舒展,睡得很安詳。當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啊,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心安理得地睡覺!傅羽修無奈地笑了笑,起身到臥室給她拿了一條毛毯,為她蓋上。
正在此時,潘時光直接用房卡開門進來,見著傅羽修對秦所依柔情的一面,不禁皺了皺眉。他走上前,遞給傅羽修一瓶安眠藥,然後掃了一眼沙發上呼呼大睡的秦所依,語氣是洶湧的嘲諷:「打算不叫醒她?讓她在這裡睡?還是直接搬到床上和你一起睡?」
「時光!」傅羽修也有些不悅。他知道潘時光對秦所依的敵意,但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潘時光聳肩:「隨你,你這失眠拜誰所賜,你比我更明白。那三年的痛苦,你自己也更懂。但是你看看她?吃好睡好不說,一有困難就麻煩你。她從來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只是想讓自己過得好。你為什麼還要幫她?當初是誰跟我信誓旦旦地說就算愛上阿貓阿狗也不會再愛她的?」
「我沒有愛她!」傅羽修激動地提了下嗓子,隨即又弱了下來,「因為愛過,所以過不了自己這關,做不到對她不聞不問。但是時光,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再愛她了。這不是對你的承諾,而是我自己。」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潘時光還能說什麼?但感情這事,真的不好說。潘時光嘆息一聲:「羽修,徹底忘記一段感情的方法是進入一段新的感情。你試著去接受別人,我覺得趙小姐是不二人選。她很適合你。」
「我累了,讓我靜一靜。」傅羽修看了眼睡得極沉的秦所依:「讓她在這睡吧。有個好睡眠,是福氣。你先回去吧。」
潘時光點頭,臨走之前叮囑他:「安眠藥別吃多了,就一粒。切記。」
「知道了,潘媽子。」傅羽修推他一把,讓他趕快消失。
潘時光走後,一切都寧靜了。傅羽修居高臨下地看了看安詳的秦所依,若有所思,最後嘆了一聲:「我是該試著去接受別的女人了。她一定比你好。至少,她終究是愛我的。」
然後,傅羽修默默地進了臥室,輕輕地關上了門。就好像,關上了自己的心,從此與她各安天涯。
秦所依是被渴醒的。她睜開眼發現自己還睡在廳里,身上蓋著毛毯,愣了愣,揣測著自己睡了多久。實在猜不到,索性起來拉開窗簾看看外面。外面的天色還未露白,但也不完全黑了,四五點的樣子。她是睡不著了,一下子不知道該幹嗎。猶豫了再三,開電視怕打擾傅羽修睡覺。但不看電視她實在沒什麼可乾的。眼下只有一條路,回自己的房間。她打電話給總台要自己房間的房卡,總台說備用的房卡已經被領了,再領房卡的話,要出示身份證等有關證明了。秦所依除了自己,什麼都沒有,無奈,廳里沒有房卡,只能在臥室了。她試探地打開臥室的門,做賊一樣,先開了個門縫,發現裡面是黑漆漆的,相對安全,就貓著身子鑽了進去。
房間的布局雖然都一樣,但到底不熟,黑漆漆一片,膝蓋直接磕到了桌角,痛得她眼淚都出來了。她輕輕地喊了聲:「傅羽修?」
無人應。
秦所依直接摸燈的開關。她只記得床頭的正上方有個開關,是暗藍色的壁燈的開關,這種光不會刺眼。於是,她必須要躡手躡腳爬上床。上床之前,她會先摸摸床是不是空的,她怕壓著傅羽修,吵醒他。他能睡覺不容易,她怎麼忍心折騰他?
她雙膝跪在床上,努力地摸牆,盡力找開關。終於她摸到凸出的地方,欣喜之餘,床動了一下,傅羽修翻個身,她的一隻大腿被他抱住了。
秦所依僵硬地按了開關,終於有了亮光。只見她的大腿被傅羽修緊緊地圈住,傅羽修的臉貼著她的腿。他眉頭緊鎖,嘴唇抿得很緊,睡得很辛苦,好像在做噩夢。秦所依怔了怔,忍不住撥了撥他額前的劉海,纖長的睫毛,筆挺的鼻樑,從上往下看,他不似平時那般冰冷不可一世,相反,像個需要保護的孩子,會膽怯會無措會難過。秦所依的心忍不住顫動了,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看得痴了。
原來她也可以如此靠近他。
因為傅羽修抱住了她的大腿,並且沒有撒手的跡象,秦所依不能用蠻力,只能靠在床上,無語望天,等時間的流逝,他的自然醒。奈何,人太無所事事,加上適合睡覺的黑暗環境,就容易瞌睡。她很不爭氣地歪頭睡了。
至於晚上經過怎樣複雜的睡覺姿勢,就不得而知。到了早上,第一束陽光透過未關嚴的窗簾溜進來,床上的兩人已經抱著睡到一起了。
先醒來的是傅羽修。他覺得自己的下巴有點扎人,好像是頭髮。當他睜開眼睛,看見自己懷裡把他的胸膛當枕頭的秦所依的時候,他如一條泥鰍,滑到床的最右邊,臉紅得如番茄,驚魂未定地喘息著。
他做春夢了?
如此大的動作,秦所依怎能不醒?她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看見傅羽修,完全忽略了他難得的誇張表情,自然地問:「你終於醒了啊。」
「你怎麼睡到我床上了?」
「哦,我凌晨醒了,想找房卡,於是進了你的臥室。想開燈,就上了你的床。本想開燈找卡,你抱住了我。知道你睡眠不好,怕吵醒你,就默默地讓你抱。然後我也睡著了。最後……你醒了。」秦所依非常言簡意賅地說出了整個經過。
傅羽修抖了抖嘴唇:「我抱住了你?」
秦所依沉重地點頭。
「我有沒有說夢話?」傅羽修立即緊張起來。
秦所依忍不住眯了眯眼。這廝以前肯定說過夢話被人聽到了,而且絕對是他的把柄!可惜可惜,她沒這個福分抓住他的把柄。即便如此,以前經常被欺負的秦所依才不會老實交代呢。她也要起義,翻身做一回主人。
秦所依佯裝深沉:「嗯,你說了。」
傅羽修的臉色頓時慘白無比。秦所依見他如此,得到了快感,防止自己的謊言被揭穿,連忙擺手,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夢話而已,我不會當真的,你別擔心。」傅羽修原本死死抿著唇一張便秘臉。他聽到秦所依這麼說,終究舒暢了些:「嗯,你別在意。那不是真的。」
如此介意他的夢話?看來她的猜測是對的。只是她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聽他說夢話呢?她突然無比好奇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完成梳洗,秦所依去燒水,傅羽修則拿起手機看是否到點了。他的手機已經自動開機了,破天荒,他睡到了八點。他把原因歸於安眠藥吃多了。他給潘時光打了電話,讓潘時光先準備好一天的行程。
秦所依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傅羽修接過,禮貌地說:「謝謝。」然後像是想到什麼,起身去了臥室。出來的時候,手裡拿了一張卡,並且遞給秦所依:「你房間的房卡。」
秦所依接著,隨意地問他:「你要在B市待多久?」
「有一系列的合同要簽,起碼要三四天。」
「哦。那這張房卡,你開了多少天?」秦所依舉了舉手裡的房卡。
「你想住幾天就住幾天。」
「明白了。那……」秦所依覺得自己沒必要再在這裡待了。她撇了撇嘴:「那我回自己的房間了。」
「嗯,再見。」傅羽修禮貌地道。
秦所依微笑點頭,往門口走。也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她回了一次頭,只見傅羽修正拿著桌上的文件認真閱讀。以前她離開,回頭總能看見他也在看她。那個時候,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如今,她心生了一股心酸。曾經的他們,如今的他們,到底生疏了,連一個「目送」都不願意給了,成了點頭之交。
秦所依剛打開門,正巧看到準備按門鈴的潘時光。潘時光見到秦所依這個時間點還在,忍不住眯了眯眼,嘴角微彎:「秦小姐還在啊!」
「睡得有些遲。」
「難怪傅先生今天也起得遲。」潘時光嘲諷地笑了笑。
秦所依以為潘時光誤會她勾引傅羽修才死賴著遲遲不走。她有些尷尬,不知道怎麼解釋。
「秦小姐能讓個道嗎?我有事找傅先生。」
「哦哦。」秦所依忙讓出道,讓潘時光進去。
秦所依也不知道當時腦子怎麼了,居然又攔住潘時光,討好地問:「潘秘書有沒有聽過傅羽修講夢話?」
潘時光怔了怔,眉心隆起,警戒地看秦所依:「你聽到了?」
秦所依很遺憾地搖頭又聳肩,補充道:「聽潘秘書的口氣,潘秘書知道?傅羽修到底說了什麼夢話?」
「你想知道?」
秦所依搗蒜般地點頭。潘時光示意秦所依把耳朵挪過來,要說悄悄話。
也是,畢竟是傅羽修的把柄,不應該大聲宣揚。秦所依為知道傅羽修的把柄而興奮地把耳朵湊了過去。
潘時光輕輕地在秦所依的耳邊說:「傅先生每次說夢話都說,依依,我喜歡你,可你為什麼對我這麼狠?」
「……」秦所依徹底傻了,慘白著一張臉,愣愣地看著潘時光,「潘秘書,真假啊?」
「你認為呢?」潘時光似笑非笑。
「假的。」傅羽修會喜歡她?這真是天方夜譚,他總是嫌棄她不夠漂亮,不夠優秀,家境在他眼裡是窮鬼。
潘時光笑了起來:「哎,秦小姐真聰明,果然騙不了你。我逗你玩的。」
「……」是啊,怎麼會是真的?秦所依得知是假的,心裡卻七上八下的。有點釋然,有點自嘲,又有點小失望。真是複雜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