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認屍

  謝斐得意之色絲毫不掩，緊抿的嘴角彎彎一勾，露出個淺淺的笑容。這在雲兮瑤看來分明是挑釁。

  她怒不可遏，一拳硬在茶几上以示憤怒，「哼！」一聲，將頭扭到一邊。

  謝斐懂分寸，知她氣惱，斂了斂笑意將話題轉開，「我這幾日一直在查拐賣案。他們拐的都是六七歲至十幾歲的孩童，孤兒居多，短短五日，便已經發生了六起拐賣案。」

  京中不是沒發生過拐賣，拐子專門幹這種行當，把流落街頭的人強行賣進宅子裡給人當奴才。或是家中貧苦，不得已把孩子賣給牙婆換取銀兩，牙婆手裡的人最終歸宿也是被賣進宅子。

  幾經轉手，一天內就能完成好幾單交易。買來的孩子在他們手中幾乎不會超過兩日就會賣出。

  衙門一年內接到關於強買強賣案子的舉報不低於五十起，事關到人命的，就會上報刑罰司，由刑罰司接手。

  謝斐查過的拐賣案少說也有百來起，唯獨這次不一樣。

  被拐的孩子如同憑空消失一般，沒有被賣進宅子，也沒有人再見過他們。

  「他們很有可能被關在某處地方，至於拐賣他們的人有什麼目的，還不得知。」謝斐嘆息。

  查案並非想像中那麼簡單，找人更是如同大海撈針，雲兮瑤暗暗思量，幸虧她來找謝斐幫忙了，否則憑她一己之力，怎麼偵破這起案子？

  

  「可查到關在什麼地方了？」雲兮瑤問。

  謝斐垂眸，神色淡定，很有把握，「沒查到，但我心中有個猜測。」

  「哦？」雲兮瑤洗耳恭聽。

  「義莊。」他緩緩吐出二字。

  義莊是京郊的一處停屍場。

  有不明身份或無人認領的屍體都會被抬到停屍場，有家屬去認領屍體的得付守屍人銀子才能領走。超過十五日無人認領的屍體，就會抬到亂葬崗丟棄。

  義莊遠離京城，需得穿過一片樹林才能到達，夜晚鬼火狐鳴，白日也是陰風陣陣，膽小的人根本不敢從那處經過，膽大的也忌諱死人繞路走，除了去認領屍體的家屬，從無人踏足。

  這樣看來，義莊確實適合藏人。

  「他們敢把人藏進義莊，是不是說明守屍人也是他們的人？」雲兮瑤托著下巴，眼珠子轉了轉。

  「不好說，他們能有手段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孩子拐走，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人藏到義莊。」

  雲兮瑤點頭，確實如此。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謝斐，「那我們什麼時候過去打探情況？」

  謝斐說了，只是推測，還沒有真憑實據，要想知道人是不是真藏在義莊，得親自走一趟。

  「我…們？」謝斐挑眉。

  雲兮瑤歪頭，不明白她的話有什麼問題。

  謝斐莞爾一笑，心中想到了個好主意。

  「既然要去義莊，那就得有理由過去，以免打草驚蛇。」謝斐看向雲兮瑤，一肚子壞水。

  雲兮瑤不可否置，豎起耳朵等著他說下一步計劃。

  「我們可以假裝是去認屍的，探一下守屍人的口風，順便把地形摸出來。」說到此處，謝斐露出個不易查覺的笑容。

  「認屍？我們並不知道義莊存放著哪家人的屍身，冒然過去會不會露餡兒？」雲兮瑤有顧慮。

  她可是聽說過，義莊的屍體並不是去了就能領走的，還得經過守屍人的考驗，以確保不是有人冒充親屬。

  「公主只需要配合我即可，其他的我來應對，公主不必擔心。」

  「怎麼配合？」

  雲兮瑤抬眸，與謝斐含笑的雙眼撞上。

  他故意吊胃口，沒有立刻答覆，而是盯著她瞧，盯到她害羞地將視線匆匆移開，這才不緊不慢地道：「公主與我假扮夫妻，去認領父親的屍首。」

  雲兮瑤錯愕，「夫妻？！」

  她飛速地眨了眨眼睛，以掩蓋心中的慌亂，但一下子燒起來的小臉出賣了她內心的緊張。

  「不…不行！」她一口回絕，「你府上那麼多青春貌美的丫頭，為什麼不找她們。」

  「我就不要。」謝斐耍無賴，「非公主不可。」

  「若公主不願意，那我就只好一個人過去，一個人把案子給查了，一個人…」

  「停！」雲兮瑤打斷他，咬碎一口銀牙應下，「我答應就是了！」

  如果不是為了儘快查到紅梟的弟弟身在何處，她是絕對不會答應謝斐這麼無理的要求的。

  謝斐笑意盎然，雲兮瑤怒髮衝冠，兩人的談話到此結束。

  為儘早查明真相，兩人決定當晚就出發。

  雲兮瑤換了身尋常人家的婦裝，烏黑長髮隨意挽起，頭上只簪了根木簪子。

  謝斐身著灰布長袍，長帶束髮，就算如此也難掩身上的不凡氣質。

  兩人騎馬出城，雖已到了宵禁時候，有謝斐的令牌，城衛不敢攔，爽快放行。

  在快靠近義莊時，他們將馬拴在路邊，步行過去。

  謝斐已經提前打了招呼，在穿過黑壓壓的樹林之後就會有人為他們帶路。

  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粗衣麻布，沉默地走在前頭。

  雲兮瑤和謝斐跟在他身後，交換了個眼神，留意起周圍的地勢。

  義莊聽起來是個莊子的名字，但附近並無燈火，只有遠處一點星火在黑夜中忽明忽暗，領路人告訴謝斐，那便是停屍的地方。

  謝斐見雲兮瑤走得步步沉穩，目不斜視，有些意外。他壓低了嗓音，與他幾步之隔的領路人聽不到，「不害怕嗎？」

  「不怕。人比鬼可怕。」她回答得淡定。

  謝斐勾唇一笑，在融融月色中顯得格外皎潔。

  所謂的停屍場是一幢大木宅，領路人將他們帶到，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京中傳言義莊夜裡有鬼魂啼哭，泣血高歌，他們一路走來倒是沒見到。

  雲兮瑤警惕地靠著謝斐的胳膊，兩人一同進木宅。

  入眼就是一名老者在抽旱菸，他面前生了小火堆在燒水，兩道煙氣卷在一起往他側邊開的一個小窗戶竄出去。

  他應該就是守屍人，老金

  「咳咳…」雲兮瑤忍不住咳了幾聲。

  老金臉上的松垮的贅肉一抖，放下煙杆朝她看來，口中噴出的一口煙氣將視線模糊了。

  「你們是來認屍的？」他聲音蒼桑吵啞，如同腐蝕的木門推開發出「吱呀、吱呀」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