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們是和尚，不是帳房先生

  跟往常一樣，打開廟門迎客之前，有鹿帶著苔痕來到了上秘院西南側的護法殿。

  

  光線陰暗的護法像背後藏著一扇不為人知的小門，從這裡可以進入面積跟上秘院一樣大的地宮。上秘院那台無比強悍的超級計算機舍利子就被安置在這地方。

  昨夜關了廟門，有鹿把香客們的所求之事和個人資料分門別類輸入了舍利子。今天他是來提取計算結果的，然後好把需要處理的事情分派下去。

  這是上秘院的不傳之秘，即使在廟裡也只有最核心的幾個僧人才知道。上秘院有求必應的魔法依靠的正是這台超級計算機。但其中只有有鹿知道，超級計算機舍利子只是用來分派和儲存信息的，真正的超級計算機藏身在上秘院後面的那座精神病院裡。

  像往常一樣，有鹿坐到了舍利子的操作台上，準備打開柿落上人給他發送的運算結果，然後把結果分發給此刻在地面上等待指令的各路執事僧。

  然而打開接收程序時，有鹿發現，文件夾是空的。他連忙刷新了屏幕，還是如此。

  思索片刻後，有鹿想重啟系統。就在這時，他聽見身後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別看了，昨天的功課我沒做。」

  有鹿回頭，發現柿落上人無力地癱坐在機房一個陰暗的角落裡，臉上滿是疲憊。

  「師父，什麼情況？」愣了半晌，有鹿才回過神來。

  「我有個老朋友，今天早上走掉了。」柿落上人緩聲說道。

  「去了哪裡？」有鹿問。

  「去了今生不再見之處。」柿落上人道。

  「今生不再見之處？」剛複述了幾個字，有鹿就恍然大悟，連忙安慰道，「那您先休息兩天，我讓執事們隨便去應付一下。」

  柿落上人擺了擺手：「不用，我打算住回廟裡了。」

  「太好了！」有鹿面露喜色，「早就想跟您說了，廟裡也一樣可以進行計算的。」

  「算什麼？我們是和尚，又不是會計師事務所的帳房先生！」柿落上人抬起頭狠狠地說，這時他注意到站在一邊的苔痕，目光閃爍，用手指了指苔痕，「你，過來！」

  苔痕不解地看著柿落上人，沒有馬上照做。

  「讓你過來給我敲敲背，我十年沒回廟裡，你就連師父都不認了？」柿落上人看上去有些暴躁。

  有鹿連忙朝苔痕使了個眼色，苔痕只好朝柿落上人走了過來。苔痕剛到跟前，柿落上人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掌心上像變戲法似的，多出了一個電磁矽膠片，那矽膠片剛一觸到苔痕的皮膚，苔痕的身體便瞬間崩潰，變成了一堆粉末。

  柿落上人的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嗤，對目瞪口呆的有鹿做了一個手勢：「去找個金屬盒，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給裝起來。」

  「師父，這是……」有鹿喃喃道。

  「這是龍王，財神的分身之一，這些粉末是構成他身體的納米機器人，真正的苔痕早被他害死了。剛才我和他連了線，破壞了他的作業系統，他才變成了這樣子。」柿落上人重新癱坐下來，「我累了，要在這裡休息一會兒，你快去找隔離這些碎末的金屬盒。」

  「噢，好的。」有鹿點了點頭，準備離開，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頭道，「大風昨天給我發了條信息，說她退出了我們的行動，要不要另外找人去對付顧得滿？」

  「對付什麼？」柿落上人嘆了口氣，「我們是和尚，又不是殺人犯。」

  在過去的兩天裡，因為要替顧得滿安排一些事情，井下光一直和波夜空待在了地獄號上。今天，兩人是趕回來上班的。不想一回工廠，就發現三師叔已經和他們天人兩隔，而殺死三師叔的人，還疑似井下光。

  整整一上午，修理廠的師父徒弟們都在大眼瞪小眼，一邊黯然神傷，一邊苦苦思索事情的癥結所在。

  「既然阿光和阿空一直都在地獄號上，那早上來找我們的阿光又是誰？」

  哭大師皺著眉頭，自言自語。

  「會不會是財神的傀儡？那些液態仿生機器人如果要變成我的樣子，應該也不難。」井下光目光呆滯，正看著院子的方向，三師叔不得頭陀已經被小徒弟們架在了柴火堆上。

  「我是底比克西星人，我們那裡的人都是光譜眼，認人的話主要不看相貌，而是看光學譜系。那個阿光跟你的光學譜系完全一樣，所以我才會在她行為反常的情況下，沒有懷疑。」笑和尚的臉上現出一絲沉痛之色。

  「天哪，我徹底凌亂了，你們到底是誰？這麼多年來，難道我一直跟一群陌生人生活在一起？你們也好意思，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只瞞著我一個，還瞞了我十八年……」波夜空剛在院子裡忙完，臉上還掛著淚痕，回到車間就聽見了對話，嘰嘰咕咕地嘮叨起來，話還沒說完，腦袋上就挨了一下哭大師的當頭棒喝。

  波夜空不滿地看著哭大師，想叫屈，哭大師又將手裡的木魚槌舉了起來，他只好乖乖地閉上了嘴。

  「會不會是複製人？」笑和尚看了一眼井下光，「畢竟，阿光曾經跟他們生活了十年，生進會的人有她的基因檔案也很正常。」

  「但複製人只能克隆阿光的外貌和身體，無法克隆她的經歷和記憶，不僅是腦子裡的記憶，還有身體裡的記憶，那個冒牌阿光出手的速度如果沒有經過二十年的訓練，不可能快到那種程度。」哭大師搖了搖頭，「而且她對人笑時，有種奪人心魄的感覺，應該是地獄修女特有的神經控制術，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做到的。」

  「我知道……」剛說出三個字，波夜空就誇張地伸出手捂住了嘴，挑釁地看了哭大師一眼。

  「知道還不說……」哭大師也瞪了波夜空一眼。

  「誰叫我一說話，你就打我的。」還沒說完，波夜空的腦袋上就又挨了一下。

  「讓你說的時候不說，也得打。」哭大師又比畫了一下手裡的木魚槌。

  波夜空哭喪著臉，求助地看向所有人，誰都沒搭理他。他只好愁眉苦臉地搖了搖頭，舔了舔嘴唇，慢條斯理道：「說就說，誰讓我智商有390……」

  「還廢話？」哭大師衝著他吹鬍子瞪眼。

  波夜空嚇得連忙加快了語速：「那個冒牌阿光其實是第五代地獄修女。」

  哭大師不由得一愣，手裡的木魚槌往回收了收：「理由呢？」

  「還記得地獄號上的那台全息生命復原器嗎？只要阿光還有一個細胞活著，他們就能讓她原樣復活。」波夜空道。

  「你的意思是，當年地獄修女用從阿光身上獲取的活細胞，復原了她？」

  笑和尚目光閃爍。

  「對，要知道當時阿光可是從身上放了很多血，只要這些血紅細胞還有生機，他們就能用全息生命復原器將阿光復原出來，不僅是她的身體，還有她身體裡的記憶和其他信息。財神和地獄修女之所以放棄地獄號，就是因為害怕被人發現這個秘密，還有剛才老禿……」波夜空咳嗽了一聲，把「驢」字生生憋了回去，「……和二師叔說了，那個冒牌阿光手裡的兵器是痛苦之刃，除了正牌的地獄修女，沒有第二個人能使用這把魔刀。而且據我所知，第四代地獄修女已經在泰坦號賭船上被小影幹掉了，蜜之蜃姬當時將痛苦之刃收了起來，說要交給下一任地獄修女的。」

  「所以……」笑和尚的神情微微一凜，若有所思，「他們沒有放棄讓阿光成為第五代地獄修女的計劃，一直在某個秘密場所，繼續他們的計劃。」

  「早說過嘛……」波夜空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修理廠里，也就二師叔能聽懂我在說什麼。」

  說著，波夜空下意識地瞟了一眼哭大師。一看哭大師在朝他瞪眼，便連忙閉上嘴，擺出一副乖巧的樣子。

  「也就是說，還有一個我，最後成了第五代地獄修女？」井下光臉上露出茫然之色。

  「沒有另外一個你，從你開始叫井下光的那天起，你就不再是地獄修女！」說話間，哭大師忽然舉起木魚槌，敲了一下波夜空的腦袋，發出「咚」

  的一聲脆響。

  井下光像被這聲音震了一下，回過神來，看到波夜空齜牙咧嘴捂著腦袋慘叫，不禁露出笑顏。

  「你跟阿光說話，幹嗎打我呀？」波夜空捂住腦袋，衝著哭大師叫屈。

  「哦，手邊沒木魚，借你的頭用一下。」哭大師看上去神情平淡，說完，再一次將木魚槌敲在了波夜空的腦袋上。

  本章回顧：

  柿落上人得知大願比丘亡故的消息，從上秘院後面的精神病院出關，決定放棄所有的計算，回到現實中來。而此時，大家都在猜測殺死大願比丘的「井下光」究竟是何許人，波夜空揭開了謎底，這個「井下光」正是第五代地獄修女，是用當年井下光遺落在下水道的血液，通過全息生命復原器重新製造出來的，擁有井下光在十三歲前所有的記憶和能力，幾乎就是井下光本人。

  小貼士：

  笑和尚：悟空寺修理廠哭笑不得三大師，排名第二的老和尚，法號大笑。

  他是底比克西星人，該星球的人類擁有兩項特殊能力：一是光譜眼，看人的時候主要通過光譜而非外貌來辨別；二是能將意識通過腦電波的方式，從肉身中分離出來，依附到其他物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