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只要心動了，就會被她收割生物能

  把面膜撕下後，朴不見對著鏡子看了半天，用手指在臉上輕輕按了一下。

  今天他起了個大早，就是為了把自己收拾乾淨後再出門，通常這要花費他兩個小時。

  他喜歡讓自己的臉清清爽爽白白嫩嫩，這是四天王星人的傳統，但地球人並不理解這樣的傳統。

  他在梳妝檯上的化妝包里找了半天，終於選出那支帶點粉色的透明唇膏。

  抹唇膏前，他打開戴在左腕上的萬能表，那其實是一台可攜式的全息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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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提示音響過後，電腦接通了四天王星情報部的星際通信網絡。表上的投影孔將頂頭上司朴餘韻的全息影像投射到了梳妝檯上。

  朴餘韻就是他老媽，她是四天王星歷史上最偉大的間諜，曾在地球人所謂的銀河系裡執行過一千三百二十二次任務，任務的完成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九點八三，這兩個數字在四天王星的情報系統里都是最高紀錄。朴不見是朴餘韻最小的兒子，他上面還有六個姐姐、九個哥哥，他是他媽媽在地球上執行任務時懷上的，所以當年朴不見決定加入情報部時，就被順理成章地派到了這裡，成為四天王星常駐地球的情報員。由於地球是距四天王星最近的宜居星球，他的主要任務是監視地球人的科技進展，隨時向四天王星報告。

  「跟你說過多少次，地球不是我們四天王星，男孩子不要把自己打扮得這麼妖嬈，會讓人誤會你是gay的。」朴餘韻說話時嗲聲嗲氣的，她都一百六十三歲了，卻還喜歡把自己裝扮成少女的樣子，那頭綠色的長髮梳了兩個又細又長的麻花辮，並用銀色的綢帶打了個醒目的蝴蝶結。不過，在四天王星上，人類的平均壽命通常有一千多歲，所以這樣算起來朴餘韻的年紀並不算大。

  「要照著地球人的說法，您現在都是百歲老人了，還把自己打扮成這樣，豈不是老妖怪了嗎？」朴不見努著嘴，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抹著唇膏。

  「怎麼能這樣說自己老媽？」朴餘韻惡狠狠地瞪了朴不見一眼。

  「我只是想說，你看到的別人，別人看到的你，都不過是場誤會。所以，幹嗎要讓別人不誤會你？」通過面前的梳妝鏡，他看到自己還是那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心下不由得暗嘆，他那熱情如火的老媽怎麼會生出他這樣一個頹廢的兒子。

  「你的人生態度就不能樂觀一點兒？老媽要像你這樣消極，就不會愛上你那地球人老爹了，也就不會有你整天在這裡說風涼話了。」

  「嗯，我老媽是很積極，愛上我老爹前，她已經在十一個星球，愛上過十二個男人……」

  「愛情本來就是有保質期的嘛。既然大家不愛了，那就分手嘍。反正……」

  朴餘韻停頓了一下，「反正，每次我都是認真的。」

  「那又怎樣？最後還不是要分開？」朴不見伸出小指，在嘴唇上輕輕滑動，以確認唇膏已塗抹均勻。

  「隨便你怎麼說吧。對了，你從舊大陸調到蓬萊洲已經三個月了，讓你調查的事情有進展了嗎？」朴餘韻問。

  「你自己也是干間諜出身的，難道不知道這種工作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用來潛伏的嗎？潛伏得越久，得到的情報才越有價值。」朴不見說。

  「那你現在潛伏到什麼程度了？」朴餘韻沒好氣地問。

  「一般般吧，分公司的頭頭們為了忽悠我替他們賣命，最近剛把我評為最佳員工，」朴不見看著鏡子，抿了抿嘴唇，「現在只要涉及賠償大案，都會派我出馬。」

  「那你繼續努力，隨時跟情報部保持聯絡。」朴餘韻說著把手伸到屏幕上，準備結束談話。

  「等會兒，有事問你。」朴不見做了個手勢，讓朴餘韻正在消失的全息影像留在了桌上。

  「說話就不能利索點？」朴餘韻不滿地撇了撇嘴。

  「收到我昨天發的報告了嗎？」朴不見不緊不慢地問。

  「收到了。」朴餘韻說。

  「你怎麼看？」

  「什麼怎麼看？」朴餘韻反問。

  「費切拉馬公司死掉的三個人，我的判斷，是被人收割了生物能。你那裡有背景信息嗎？」朴不見說。

  「你自己不會去檔案系統里搜一下？什麼事情都要靠你老媽，怪不得你們這種官二代會被人看不起。」

  「哪兒來那麼多廢話，我還急著往下查呢，哪兒有你那麼空閒，只要坐在辦公室，動動嘴就行了。再說了，你以前也是駐地球的情報員，算是我前輩，晚輩向前輩請教，是《間諜操作手冊》里的守則之一，這個都不懂？」

  「行了行了，你想問什麼？」朴餘韻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你覺得，這個事情是誰做的？」朴不見問。

  「有可能是蜜之蜃姬的人。」朴餘韻說。

  「蜜之蜃姬？」看到梳妝鏡里自己的嘴唇已呈現出晶瑩剔透的樣子，朴不見感到很滿意，把唇膏放回了梳妝包。

  「檔案系統的DH3模塊里，可以搜到這個名字。」朴餘韻說道。

  「我的級別沒有看這個模塊的權限。」朴不見道。

  「對對對，瞧我這記性，忘了你是個菜鳥。」朴餘韻臉上浮過一絲笑意。

  「你的意思不就是比我老一百三十九歲嗎？一個已經一百六十三歲的女人，就算她想當菜鳥，大概也沒資格了吧？」知道老媽最忌諱的事情就是年齡，朴不見故意把一百六十三歲說得很大聲。

  「唉，怎麼會生下你這種討債鬼。」朴餘韻嘆了口氣，「言歸正傳，你在間諜學院學習時，聽說過宇宙里存在著一種生物能生命吧？」

  「聽說過。」朴不見點了點頭。

  「這個族群被稱為乾達婆，蜜之蜃姬就是這一代最強的乾達婆。說起來，你所在的地球，就是蜜之蜃姬的生物能牧場，地球人不過是蜃姬給自己種的菜而已。」

  「倒霉的地球人。」說著，朴不見從化妝包拿出一罐眼霜，擠了一點到左手背上，然後用右手食指輕輕挑了一點，開始往眼圈下抹去，「不過，昨天的案子發生前，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也就是說，之前蜜之蜃姬就算在收割地球人的生物能，也應該是悄悄進行的吧？這一次，卻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照理說不應該啊。」

  「所以說，這次來蓬萊洲的，應該不是蜜之蜃姬本人。蜃姬收割別人的生物能時，不僅神不知鬼不覺，而且會一次性收割很多人，那些被她收割的人，不僅不知道自己身體裡的生物能在流失，可能反而還覺得很爽。蜃姬收割地球人的生物能時，就好像是在割韭菜，從來不會連根拔起，只會很有分寸地割一茬，然後讓它們再長出一茬來。」朴餘韻說道。

  「是嗎？蜜之蜃姬是怎樣做到這一點的？」朴不見聽到這裡，都忘了手上化妝的動作，瞪大眼睛看著老媽。

  「聽說過瑪麗蓮嗎？」朴餘韻問。

  「你是說那個娛樂圈的小婊子？地球上只要是個人，應該都不會不知道吧？」朴不見撇了撇嘴。

  「瑪麗蓮是蜃姬如今在地球上最主要的宿主，蜃姬就是通過她收割生物能的。無論你通過什麼方式觀看或者收聽瑪麗蓮的表演，只要你心動一下，你的生物能就有可能被她收割掉一部分。」朴餘韻沉聲說道。

  「你是指去現場看瑪麗蓮表演的話，就會被她收割生物能？」朴不見問。

  「現場的話，收割的效果當然最好，不過看視頻、圖像或者聽廣播也一樣。要知道能量是可以變成光波或者電磁波的，理論上來說，距離根本不是問題。關鍵在於，你只要對她心動了，你和她之間的能量通道就會被建立起來，她想怎樣收割你都沒有問題。」朴餘韻繼續解釋。

  「哦，這樣啊。」朴不見皺了皺眉頭，「這個小婊子一看就不地道，但她唱的歌有幾首還不錯，我挺喜歡聽的，這麼說來，是不是我的生物能也被她收割過？」

  「放心吧。」朴餘韻不屑地抬了抬下巴，「早知道你是菜鳥，所以把你派去地球前，我們給你打的疫苗里，有一種就是用來防止被蜜之蜃姬收割生物能的。只要你不直接跟她對陣，聽她唱個歌跳個舞什麼的，應該沒有問題。」朴餘韻道。

  「對了，為什麼財神的人要幫蜜之蜃姬毀滅證據？」朴不見又問。

  「這個我也納悶呢。財神這個組織有個幕後老闆，名字也叫財神。據我所知，蜜之蜃姬和財神都是生命進化委員會的人，蜜之蜃姬是生進會主席摩西沙羅的女人，財神是生進會的秘書長，自從他們的老大摩西沙羅神秘失蹤後，兩人一直在明爭暗鬥。所以，我也搞不清楚，財神為什麼要替蜃姬的人擦屁股。」朴餘韻說話時神色凝重。

  「生命進化委員會又是個什麼東西？」朴不見再次停下手上的動作，看了一眼朴餘韻。

  「是宇宙中一個勢力很大的星系聯盟，生進會的人相信，只有通過不斷地優勝劣汰，才能促進生命進化。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們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不惜挑起戰爭和殺戮，所以其他星球的人，背地裡都叫他們阿修羅會。雖然地球是蜜之蜃姬的地盤，但蓬萊洲卻是財神從蜃姬手裡爭來的殖民地，所以蜃姬很少插手蓬萊洲的事情，不知道這兩撥人為什麼現在都突然現身了。」朴餘韻道。

  「會不會跟我要調查的那件事有關？」朴不見問。

  「有可能。」朴餘韻低頭沉吟片刻後，抬頭看了一眼朴不見，「如果是蜜之蜃姬和財神的人，你要小心了，記住，安全第一，然後才是完成任務。」

  「明白了。」朴不見點了點頭，發現手背上的眼霜已經沒有了，朴不見看了一眼自己在梳妝鏡里的臉，想擠一個笑容出來，試了好幾次，卻沒有成功。

  兩個小時後，來到新唐城國際機場時，朴不見心裡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來之前他查了資料，邱水平他們是坐西線航空公司的CF606支線飛機從香港過來的。飛機每天對開兩班，上午十點出發，十四點到香港，十六點從香港返回。現在是早上八點半，飛機正在停機坪待命。朴不見以保險公司對飛機進行例檢為名，上了班機。乘務組的人已在飛機上待命了。

  被機長派來接待朴不見的正是編號0967的空姐。看得出0967對朴不見的突然到訪有些不耐煩，但臉上還是堆出了燦爛的笑容，善解人意地解答著朴不見的各種無聊問題，讓朴不見不由得心生愧疚。

  磨蹭了一陣之後，朴不見如願來到那天邱水平所在的座位邊，將手搭到了椅背上。在一大堆毫無意義的信息中，朴不見憑直覺，很快地搜索到了邱水平指責0967的那一幕，然後看到0967唯唯諾諾地向邱水平賠禮道歉，然而奇怪的是，0967在轉過身後，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朴不見不由得詫異，回頭看了一眼0967。

  「怎麼啦？」0967被朴不見凌厲的目光嚇著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最近你是不是老覺得心神不定？」朴不見連忙讓臉上的表情緩和下來。

  根據他在間諜學院學過的知識，人類一旦被生物能生命附體過，意識和記憶都會出現紊亂的症狀，需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恢復過來。

  「這個你也看得出來？」0967露出詫異的表情。

  「哦，我學過點中醫，有時候很多疾病會在臉上留下蛛絲馬跡。」朴不見一本正經道。

  「真的嗎？」0967若有所思，「怪不得這兩天我老做噩夢，夢裡老出現一個叫卓霓裳的名字。我還以為是我自己做夢瞎想出來的，今天才聽人說，十八年前真有過一個叫卓霓裳的人，在當時製造了一起很轟動的案子。但我問別人，到底是什麼案子，卻沒人肯告訴我。有沒有可能，是我碰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別瞎想，只是你的潛意識在作怪，過兩天應該就沒事了。」朴不見安慰道。

  「是嗎？你能保證？」0967瞪大眼睛問。

  「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學過中醫，相信我就是了。」朴不見笑了笑說。

  「那我就放心了。」0967用力點了點頭，臉上又露出燦爛的笑容。

  不知不覺間，朴不見在0967的陪同下，來到了機艙的尾部。為了保證不讓對方起疑心，他又裝模作樣地問了些別的問題，才從飛機上離開。

  回到保險公司，他試著聯網到保安部的檔案庫，搜索卓霓裳的名字。找了半天，檔案系統卻說查無此人。

  不過，這難不倒他，他打開手腕上的可攜式全息電腦，用電波植入的方式，跟公司的電腦聯了網，全息電腦啟動了解碼程序，朴不見很快拿到了檔案庫的最高權限。

  然後，一個穿著淡綠色吊帶衫的身影躍入了他的眼帘。

  本章回顧：

  朴不見向情報部遞交了調查報告，情報部的負責人，也就是朴不見的老媽朴餘韻告訴朴不見，那些離奇死亡的人可能是被收割了生物能，而這種殺人手法是蜜之蜃姬特有的技法。朴不見聯想到被害人死前坐過飛機，便找到了那個被卓深影附過身的0967號空姐，得知受害人曾因為卓霓裳這個名字，和被附身的0967發生過爭執。

  小貼士：

  朴餘韻：四天王星情報三部的負責人，現年一百六十三歲（該星球人均壽命為一千歲），是四天王星史上最偉大的間諜。在星際間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她曾愛上過十二個外星男人，育有十六個兒女，朴不見是她最小的兒子，是她和一個地球人的愛情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