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代理經改辦
2024-10-05 15:10:06
作者: 蔣世傑
金谷公司的兩駕馬車協同前進,主流程設備的改造和引進工作穩步推進,項目建設掀起新的高潮。特別是新型熔煉設備已經完成大部分安裝工程,部分設備開始進入調試或試運行階段。三產辦逐漸走出困境,局面終於被打開,其經營範圍正在向公司外圍拓展。作為大型企業改革中安置富餘人員的一種新模式,在社會上引起廣泛關注。它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投資者和尋求商機的人不斷湧進金谷公司。然而,隨著一個又一個工程的開工和經濟成分的日益複雜化,新的情況,新的問題日益突顯出來,需要公司拿出新的對第、新的辦法,以適應新形勢發展的需要。而作為指導公司經營體制改革的綜合性部門的經改辦,工作任務之重,難度之大,要求之高是可想而知的。
可是,就在這種情況下,經改辦主任陳福珍被調任培訓中心主任。
履新的前一天,人力資源部通知他和彭大鵬一起到衛副總經理那裡去談話。他倆如期趕到衛斌的辦公室,進門後,人力資源部的宋經理也在。「坐吧!」衛斌說。他倆在宋經理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衛斌開口道,「長話短說,我就開門見山了——福珍同志職務調整以後,經改辦暫時沒有合適的人選。公司決定,由彭大鵬同志臨時負責。」
這完全出乎彭大鵬的意料之外。他看看陳福珍和宋經理,望著衛斌,輕輕地吐出一個字:「這……」
「怎麼?」衛斌問他,「害怕擔當不起,還是嫌這『臨時』二字?」沒等彭大鵬回答,他接著說,「這可以理解。因為年輕,工作經驗不足,經改辦的工作又日益繁雜。這沒關係,只要有信心,懇吃苦,經驗是可以積累的嘛!好了,就這樣,你倆如何交接,有什麼具體要求,由宋經理來談。」
宋經理就他倆交接的事提出了具體的要求,對陳福珍履行新職寄予新的希望。最後他對彭大鵬:「剛才衛總說了,你可能擔心你年輕,資歷相對比較淺。但辯證地看,這是你的弱勢也是你的優勢,完全可以揚長避短,轉弱為強,就看你怎麼把握了。好了,這些就不說了。接手之後,希望你大膽地負起責任,不要等,不要靠,要有所擔當,有所作為,不要辜負了公司對你的信任和期待。我想你會做到的,對吧!」
「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彭大鵬正色道,「一定堅守到新主任到任的那一刻。」
「堅守是不夠的,」衛斌插話,「宋經理說了,是要你大膽負起責任,努力開創經改工作的新局面。」他的目光轉移到陳福珍身上,「我這樣說老陳不會介意吧?」
陳福珍笑笑說,「大鵬同志年富力強、頭腦靈活,做得肯定比我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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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斌也笑笑,問彭大鵬,「有沒有這個信心?」彭大鵬心想這畢竟是臨時負責,不能信誓旦旦,更不能豪言壯語。於是說了一些盡心盡力之類的話,本次談話便宣告結束了。
次日,陳福珍和彭大鵬辦了交接,他把他辦公室的鑰匙交給彭大鵬,說:「東西我都收拾好了,過一會兒就搬走,你要搬就搬過來吧!」
彭大鵬說:「陳主任說笑話,我搬過來,新主任來了我再搬走。這樣搬來搬去的,吃飽了撐的呀!」
陳福珍笑笑:「我感覺沒有新主任了,要是有,那就是你了。」
彭大鵬說:「這都沒影子的事,你就別抬舉我了。」
「兄弟,你就別裝了,」陳福珍一本正經的樣子,「衛總和宋經理已經把話都說到了那個份上,明白人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就不相信你沒聽出來?」
「你聽出什麼來了,衛總說得很明白,『暫時沒有合適的人選』。」
陳福珍笑笑:「這句不過是句套話,關鍵在後面一句,要你『開創經改工作的新局面』。宋經理不是也說了嗎,要你不要等,不要靠,要有所擔當,有所作為。這不是明明告訴你,這經改辦就由你來掌門,你還等什麼新主任呀!」
「我可沒那麼想,讓我臨時負責,我盡最大的努力做好工作就是了。陳主任,有什麼難處,我可要隨時請教你去,你可不能留一手呀!」
「相信你會做得比我好,」陳福珍接著跟了一句,「當然,有用得著老哥的地方,儘管吭聲。」兩人這樣說著,培訓中心來人接他,他便到各辦公室里和他的同事們逐個打聲招呼,大家簇擁著他把他送到樓下,送上車,送出公司機關大院。
彭大鵬接過的是一副沉甸甸的擔子。他面對的工作千頭萬緒,紛繁複雜,面廣量大,在全公司工作的總盤子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因此,他把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因此拜謁准丈人的計劃被無限期地推遲,婚姻大事基本被他拋諸腦後。
他沒日沒夜地忙碌著,某日,他開完一個會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剛坐下來,小張給他送來一張請柬。打開一看,是永盛電子機械公司的,請他參加該公司的開工奠基儀式。他放下請柬,暗自慶幸。他指了指請柬,對小張說:「這個,恐怕得準備一份賀禮吧!」
「怎麼個準備法?」
「過去遇到這種事是怎麼處理的?」
「以前送過禮金,到後來,像這樣開工的、開業的越來越多,禮金就送不起了。一般情況下做個匾,買個瓷器什麼的,表達個意思就行。」
「哦,是這樣,」彭大鵬兩手托住下巴,眼望著前方,思謀了半晌,對小張說,「送個匾有點太俗了,你去文化館找找黃老,請黃老寫副字,到裝裱店裝個框子。到那天咱倆過去。」
「好。」小張問,「寫幾個什麼字呢?」
彭大鵬想一想,拿過一張便箋,在上面寫道:
落地生根花開金谷
征南戰北果收四方
寫完看一看,伸手遞過去。小張伸手要接,他卻縮回了手,說道:「還是我去吧,你去不一定能請得動黃老。這樣,你去準備個紅包,黃老的字可不是隨便求得來的。」
小張問:「準備多少?」
「你看著辦吧,多了咱拿不出來,有個意思就行。」
小張去得快,來得也快。他把一個信封遞給彭大鵬,彭大鵬接過來,起身前往公司文化館去向黃老求字。
進了黃老的房間,一股久違了的濃濃的墨香撲面而來,鑽入彭大鵬的鼻孔,流入他的心房。他舒展鼻孔誇張地吸兩下,從心裡流出兩個感情色彩極濃的字:真香。黃老伸過手和他握握,兩人互相客氣了幾句,黃老調侃道:「彭大主任日理萬機,啥風把你刮到這窮角落裡來了。」說著,他在書案旁挪開一個地方,讓彭大鵬坐。邊挪邊說,「你看就這麼點地方,連個坐人的地方都騰不出來。」
彭大鵬說著客氣話,坐下來,目光掃視了一下房間,本來就狹小的房間,被一張寫字的案子占去了大半。剩餘的地方,除了柜子、凳子之類的東西,角角落落里,到處都堆滿了寫廢的字紙。案子上放著一摞宣紙,幾杆毛筆,一塊硯台,一個裝滿了大大小小印章的盒子,兩塊鎮紙用的石頭和裁紙刀等物。牆上貼著尚未裱糊的幾副字。彭大鵬說了幾句恭維的話,黃老笑笑說:「你就別拐彎抹角了,有事就說,你看我這裡亂的,盛不下你這尊大菩薩。」
彭大鵬就說:「那我就直來直去了——想求你一副墨寶,不知黃老肯不肯給這個面子。」
黃老看著他,猶豫了一下說:「我還沒有給你寫過呢,就寫一副吧。」說著他鋪開宣紙,挑了一支毛筆,飽蘸濃墨,在硯台邊沿抿了抿,轉身問道,「寫幾個啥字呢?」
彭大鵬就從衣兜里掏出他寫好的那幾個字,畢恭畢敬地遞到黃老的手上。黃老接過來,放到宣紙上方,琢磨了片刻,揮毫潑墨,一揮而就。彭大鵬湊過去,嘖嘖稱讚了一番。黃老說:「看你這句子,是為哪個外來的商客賀喜的吧?」
彭大鵬點點頭:「您說對了,新成立的那家電子機械公司要開工了,送副您老的字,聊表心意。」
「哦,是南方來的吧?」黃老說,「你看你這詞,『落地生根花開金谷』,一語雙關,既說明了來頭,又包涵著事業發達的寓意。『征南戰北果收四方』既通俗,又寓意深遠。好詞!」
「黃老過獎了,隨口胡謅了兩句而已。」
「哎,彭主任,」黃老話峰一轉,正色道,「你這今天這裡開工著呢,明天那裡開工著呢,啥時候也重視一下文化事業,把咱這文化館也修一修呀。彭主任,你們常說,文化是一個企業的靈魂,不要光想著讓軀體吃肉,靈魂連湯也喝不上呀!」
聞聽此言,彭大鵬的心立馬沉了下去。文化何止是一個企業的靈魂,它是整個人類的靈魂。人本來就是動物與文化構成的存在物,拋開文化,那人還能稱其為人嗎?黃老說得好,不能光讓軀體吃肉靈魂連湯也喝不到。但文化需要經濟的支撐,目前公司沒有足夠的財力支撐文化,給文化藝術家創造良好的創作條件,只有傾全力發展經濟,先讓身體吃飽,強壯其肌體;經濟發展到一定的水平,再滋潤其靈魂,文明其精神。這樣想著,他說:「真是委曲我們的藝術家了。不過我想,總有那麼一天,會給你一座文化大廈。」
「別拿我開心了,」黃老說,「不是說,非主流程上的單位都要從公司剝離出去嗎。就這,不知哪天被掃地出門了呢。」
「這您放心,」彭大鵬十分肯定地說,「佟總說了,就是把所有的單位都剝離出去,也不能把文化館剝離去。不但不能剝離出去,而且要化大力氣建設和發展呢。因為它是公司發展的精神動力和智力支承,是第三駕馬車呀!」
「是嗎?」黃老往上推一推老花鏡,「佟總真是這麼說的?」
彭大鵬點點頭:「不只佟總這麼說,這是大家的共識。」
「這樣便好,」黃老欣慰地說,「我老了,怎麼都行。但願我們的下一代,擁有你說的這樣一座文化大廈。」
「呵呵,這是遲早的事。」兩人就這個話題扯了幾句,彭大鵬掏出那個信封遞過去:「謝謝您老了,這個您收下,實在不好意思,就算潤潤筆吧!」
黃老把他的手擋回來:「要是別人,我就收下了。你的我不收。」
「這多不好意思呀!」
「就憑你說的那句話,我聽著高興。我送你一副字,你送我一個『高興』。咱倆兩清了,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黃老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彭大鵬也就不好再堅持。於是他告別黃老,路過一家裝裱店,他索性把字送進去裝裱,免得小張再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