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一生一世一雙人】

  江南一帶的雨幾乎都沒什麼規律可循。

  來時無常，走時迅疾。

  

  雨珠成串，約莫下了半個小時左右，雨勢便逐漸減弱。

  雖說減弱，可依舊從天幕淅淅瀝瀝的飄下棉針似的細雨。

  蘇允卿幾人因為淋了雨此時已經回到公寓沐浴換衣去了。

  簫逸由於皮糙肉厚，這點雨也不在意，此刻正坐在檐下和李大爺悠哉的打著屁。

  幽幽的看了一眼眼前的雨幕，李大爺抽了一口旱菸嘖嘖嘆道。

  「小簫啊，這次回來呆幾天估計又要走了吧？」

  聞言，簫逸頷首回道。

  「是啊，過幾天就開學了。」

  「到時候還得麻煩大爺多費心了。」

  「說的什麼話？」

  不滿的看了一眼簫逸，李大爺回道。

  「什麼叫麻煩？」

  「老頭子半個身子都進土了，這個時候還能找點事做高興還來不及。」

  說著李大爺又嘆了一聲。

  「其實每天有這麼多人來賞花，我雖然嘴上嫌棄，偶爾還驅趕幾個不開眼的，其實心裡滿意著呢。」

  「人多熱鬧啊。」

  「不然眼睛一閉太陽一曬就是一天過去了，這輩子還能活多久啊，有這麼多人陪著，熱熱鬧鬧的，感覺日子都有勁起來了。」

  聽了這話，簫逸忙笑道。

  「大爺說的什麼話，就你這身子骨，比一般小年輕還硬朗，起碼還能再活個五十年。」

  「五十年？」

  笑罵一聲，李大爺搖搖頭：「那我豈不成了老王八了？」

  恰此時，小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大爺，跟我們說說你和大娘的故事唄？」

  看著聯袂而來重新換好衣服的小小三人，李大爺敲了敲菸灰笑道。

  「我和你大娘有啥故事好說的。」

  「那時候可沒有你們現在談戀愛這麼轟轟烈烈，我和你大娘結婚的時候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說嘛，說嘛，我想聽嘛，反正這雨還有一會停呢。」

  在小小的哀求下。

  在落花微雨的繾綣飄零之中，李大爺陷入了回憶之中。

  ………

  李大爺原名李二柱，年輕時候村裡的人都喊他柱子，不過現在那些有資格喊他柱子的人都不在了，柱子這個外號也就再也沒有人喊過了。

  而大娘呢，她的名字就顯得有文化許多，叫許晴，蓋因大娘分娩時一連下了好多天的雨，結果等她出世的那一刻，天氣陡然放晴，於是便有了這個名字。

  那時候講究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大爺和大娘成年之際，兩個村裡的媒人加上父母的商量下就定下了此事。

  大爺是個粗人，在社裡放了十來年的牛，也沒什麼文化，對於自己的親事自然沒意見，可大娘就心裡不樂意了，雖然心裡不樂意，但是那個時代思維就是如此，父母可以給自己的婚姻做主。

  於是在大娘的不情不願下兩人順利成婚。

  結果當大娘見到大爺的那一刻就瞬間後悔了。

  倒不是大爺長得醜，他本身因為經常放牛跑步，身姿魁梧，一看就是干農活的好手，可也是因為他經常上山下河的緣故，臉上有幾道傷疤。

  大娘一見，怎麼可能覺得他是個好人？

  可事情已成定局，再想反悔一家子可都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後面的日子也沒什麼浪漫激情可言。

  李大爺娶了老婆，幹活更加賣力，只不過兩個人沒有什麼共同語言，李大爺白天外出做工，晚上回來收拾家務。

  平凡的日子中，兩人蓋了新房子，又多了孩子。

  生活就好像就這樣一直持續了幾十年，一直到現在晚年時刻。

  絮絮叨叨的說完，李大爺抽了一口煙臉上露出一抹追憶之色。

  「你大娘年輕時候真好看。」

  「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我一定是上輩子積了德，這輩子才能娶了她。」

  「不過我這個人嘴笨不會說好聽的話，也不懂什麼浪費哄女孩子開心，就想著多干點活多賺錢能讓她早點過上好日子。」

  聽完大爺大娘的故事，現場的氣氛很平靜。

  蘇允卿抿著唇兒，眸子裡有些動容。

  在她看來，大爺的故事確實很平淡，可這正是因為這種平淡而又溫馨不言的生活方才真正詮釋了什麼叫做一生一世一雙人。

  有時候心動並不源於愛情。

  愛情也並不僅僅只是激情浪漫。

  華麗褪去後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才是愛情真正意義上的本質。

  見四個小傢伙擱那發呆，李大爺敲了敲煙杆笑道。

  「都愣著幹嘛？」

  「故事也聽了，太陽也出來了，該幹嘛都幹嘛去。」

  簫逸幾人抬頭，這才發現小雨已經停下。

  太陽重新從雲層後露出笑臉，遙遠的天際懸掛著一道絢爛至極的彩虹。

  嘻嘻一笑，小小抱著裝有花瓣的籮筐對著檐外走去。

  簫逸幾人也動身起來。

  李大爺則是搬著藤椅到老地方繼續悠哉的打起了盹。

  …………

  雨後的花海顯的更加嬌艷，微風蕩漾之中，馥郁的香氣直往鼻孔里鑽去。

  因為有些許花瓣淋了雨，簫逸和蘇允卿兩人仔仔細細的將那些花瓣重新晾曬在台子上。

  小小和清漪則是繼續前去花海中拾撿掉落的花瓣。

  看著身側臉蛋紅潤，皮膚光潔如玉的學姐，簫逸伸出手戳了戳她的後背柔聲道。

  「允卿～」

  正在埋頭幹活的蘇允卿被簫逸這個動作嚇了一跳，而聽著他這稱呼，呼吸也明顯紊亂了許多。

  「怎麼了？」

  不敢回頭去看簫逸，蘇允卿小聲道。

  「剛才大爺說的話你信麼？」

  簫逸問道。

  「當然信啊，為什麼不信？」

  不理解簫逸為何問出這個問題，蘇允卿下意識回道。

  「我不是說大爺和大娘的故事有問題，我是說他說自己不懂浪漫，你看，他在幹嘛，噓，別抬頭，偷偷看。」

  「你看他這樣子像不懂浪費麼？」

  順著簫逸的指示，蘇允卿用餘光偷偷對著大爺看去。

  只見方才還在藤椅上打盹的李大爺此時已經來到了花海邊轉悠。

  偶爾側眸看一眼簫逸幾人的方向，見他們沒有注意到自己。

  李大爺立馬眼疾手快的摘下一朵鮮花背在身後，隨後又立馬後背換前胸，若無其事慢悠悠的對著公寓的方向走去。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