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醉酒
2024-10-05 15:01:26
作者: 巒
面對著擺放在桌面上的那三樣物件。
「不需要。」手落在筆架上,迎著厲列儂的目光,她說:「如果對方是方為其的話,我會在工作日時間開五十英里的車程去看方為其,陪他吃一頓飯。」
他放開她的手,揮手示意你可以走了。
很顯然,她的答案讓他不是很滿意。
本來她是想走的,可——
厲列儂眉宇間裡有疲憊,淡淡的烏青散布於眼眶。
「還不走!」聲音很不耐煩的樣子,頭也不抬。
「厲列儂我不是孩子。」腳牢牢釘在地上,低低說出:「方為其真的是好人,我可以保證,他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情。」
他又嘲諷開了:「方為其臉上寫著我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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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賭氣回答。
「嗯?!」
在那道視線下,下意識想退卻,硬著頭皮:「眼睛。」
「眼睛?」
「很奇怪,當我看著方為其眼睛時,莫名其妙的就想要去相信他,甚至於……」垂下眼帘:「甚至於想要去親近他,那種感覺很奇妙。」
沉默——
筆、杯子、筆架被一一放回原位,手裡拿著的托盤被他接走,指著桌面上的空位。
按照他要求的那樣她半坐在桌面上。
擱在膝蓋處的手被他握住,從她這個方位可以看到他又長又密的眼睫毛,眼睫毛半垂落著,弧線美好。
他說:「我知道這樣一件事情,二零一二年,南韓政府和北韓政府經過協商,他們決定開放第一批因為戰爭而長時間分隔兩地的親人。」
「這些人一分開就是幾十年,認親會期間,主辦方進行一次測試,讓十名家屬在互相不知道姓名身份的情況下進行認親活動,這十名親屬中有一對兄妹沒有經過任何提示,第一眼就把對方認出,專家們把這一種現象歸結於遺傳基因的功勞。」
厲列儂的話讓她有些暈,但介於他的眼睫毛太過好看,介於他的聲線太過於迷人,她假裝很認真的傾聽著。
眼睛也捨不得眨一下很認真的傾聽著。
頓了頓,他繼續說:「人類基因存在一種名為脫氧核苷酸的物體,極少數人人體基因的脫氧核苷酸特別活躍,這些異常活躍的脫氧核苷酸能通過血液、染色體、眼神等等等各種各樣的身體特徵進行遺傳識別,那對兄妹是通過基因的脫氧核苷酸找到彼此。」
「所以說,一些你眼中很奇妙的東西背後都有著它們的必然性。」
厲列儂的眼睫毛可真好看,特別是處於半垂著眼帘的時候,說不定,說不定真的可以在上面墊一節鉛筆。
看看,它們又在抖了。
抖動,掀開。
目光結結實實撞上他的目光,慌慌張張用拉長聲音的那聲「哦」來掩飾她此時此刻心裡的小鹿亂撞。
又斂眉了。
「我有在聽。」小聲說著。
「那麼告訴我,你聽懂了沒有?」
別開臉。
沉默——氣氛所透露出來的無不在傳達書房主人的不滿意。
記憶里,厲列儂很少會和她長篇大論過。
「沒聽懂。」老老實實回答:「不過,那個關於友情的測試,我……我想,我明白一點點。」
「說來聽聽。」聲線緩和了不少。
「我……我選筆架,你……你生氣了。」
女人呵,有時候是狡猾的,狡猾到必要的時刻連自己也算計。
她是故意選筆架的,故意把方為其說得特別重要,為的是——
「我猜。」泛上心裡頭酸酸的,澀澀的,別有一番滋味:「我猜……你是嫉妒了,你不喜歡我去見方為其,可又特別想知道方為其在我心裡的分量,你更希望我選筆,不,應該說的你希望我什麼都不要選,你希望我和你說我才懶得在他身上花一丁點時間。」
一口氣把話說完。
周遭安靜極了,他和她的剪影被燈光投遞在牆上,恍然間變成那樣一組畫面,若干棱形的擺設是一座座小小的丘陵倒影,她坐在石頭上,腳下是溪水,他立於溪水中拉著她的手,抬頭看著他,她和他,兩小無猜的模樣。
眼眶發熱。
冷不防,他一用力,就這樣她從石頭上跌落,跌落於他懷中,說不清是誰先吻誰的,說不清是誰先把手伸進彼此的衣服里的,她只聽到文件掉落在地上的聲音,筆架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各種各樣的小東西一一掉落在地上後是她的那件胸衣,身上的卡通T恤被他如數往上推,他在她身上所付諸的行動,哪怕有個風吹草動都讓會引發得她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頻頻顫動,他的動作充滿著惡作劇成份,惶惶不安中她的眼睛一會兒閉上一會兒張開,這會兒她半眯著眼睛,看著他的發末些許的一一擦過她,這會兒他倒是一點不急的樣子,有陌生而熟悉的模樣在叫囂著,惹得她無法安生,手聽從了內心,捧著他的臉,細細碎碎的,就像要哭出來的聲音要求著「嗯?」,終於,得償所願,一張臉燙得就像要燃燒起來,閉上眼睛,可好像還不夠保險似的,把被堆高在鎖骨處的T恤衣擺往下拉,罩住了他,整片身體往後仰,雙手手掌反撐在桌面上不停移動著,或者握成拳頭狀態,或者如數打開。
有涼涼的液體落在她手背上,就像是那冬季的雨點,猛然睜開眼睛,那落在她手上的不是天空忽然間下起了雨,而是之前他喝剩下的半杯水,忘我間她碰到了杯子。
被罩在T恤里的還在孜孜不倦著,沾到水的手用力去推他,紋絲不動,她越推他他就越壞,甚至於隱隱約約中她還覺得他故意為之的行為,心裡開始急了,又急又慌的,手裡抓到一樣東西。
那樣東西就朝著他肩膀砸上去,看清楚拿在手中是什麼已經晚了。
砰——他從她T恤里解脫出來,趴在她肩窩上呼氣,她拿來砸他的檯燈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側過臉去,投遞在牆上的剪影還是兩小無猜模樣,只是小溪變成了後花園,小小的山丘變成了一簇簇繁花,後花園只有他們兩個人,他正靠在她肩膀上和她講著悄悄話。
眼眶又開始發熱,可和他兩小無猜的人叫許戈。
蠕動著嘴唇,說:厲列儂,我不是許戈。
拍打在她肩窩處的氣息逐漸變小。
推了推。
他離開她的肩窩,她看到他臉上還殘留著沒來得及褪去的情潮,隱藏在他皮膚底下的那層緋紅讓他難得的眉宇間帶著特屬於少年時期才有的那種青澀,看著有一點點的可愛,。
可愛到她一顆心想變得特別特別的柔軟,甚至於想去迎合他,如果他想她變成許戈她就是許戈了。
可是——
「我不是許戈。」
他瞅著她,那眼神分明寫著:你就是許戈。
她用力的搖頭。
瞅著她的眼神堅定不移。
「厲列儂,我問你,如果……」蠕動著嘴唇,慢吞吞問著:「如果我不是……不是許戈,我……我只是一個很像許戈的人,你……你還會對我……對我做剛才的那種事情嗎?」
他置若罔聞。
顫抖的手去觸他:「厲列儂,我想知道。」
被撥亂的頭髮被他整理整齊,T恤拉下被解開的休閒褲鬆緊帶重新結好,若干掉落在地上的小物件被一一撿起,她維持著之前的姿勢看著他做完那些事。
那些事情做完,他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厲列儂,那個問題有那麼難回答嗎?」她再問,心裡是有點不耐煩了。
倒是他,很有耐心的樣子。
笑了笑:「厲太太想聽到哪種答案?」
「不要敷衍我!厲列儂我再問你一次,如果我不是許戈,我只是很像很像許戈的人,你還會對我做剛剛那些事情嗎?」
在問這個問題時,她有一種錯覺,就好像她其實是許戈一樣,心裡緊張極了,哪怕從他口中聽到靠近「是的」的任何隻言片語都會要她的命一樣。
眼淚已經在眼眶打滾了,可就是不願意讓它們墜落,直勾勾看著他:厲列儂,快回答。
指尖輕輕往她眼眶,滾動的眼淚沒有了。
唇貼上她額頭,他說:當然不會。
這個男人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狠狠推開他:「厲列儂,你在撒謊!」
一切再明白不過了,如果這個時候她去照鏡子的話,她一定可以在鏡子裡看到遍布在自己頸部上的吻痕。
厲列儂似乎還想和她說什麼。
「滾!」手狠狠的往著書房門口。
腳步遠去,關門聲響起,周遭陷入靜寂,一顆心並沒有因為他的離開安靜下來,頭埋在膝蓋上,身體斜斜往著桌面歪,讓自己捲縮得就像是一尾蝦條。
目光往印著倒影的那片牆,牆上已不見了那對男女,書房各種小物件投遞而成的小山丘陵沉寂成一片。
閉上眼睛,心裡累極。
迷迷糊糊中,那尾捲縮成彎曲狀的蝦條被擁近溫暖的懷抱里,腳步聲輕輕的,近在咫尺一撥一撥的呼吸聲也是小心翼翼。
關門聲響起,蝦條被放進溫暖的水面上,那嘆息聲寂寞如斯,聽著讓人鼻子發酸,嘆息聲落下。
「傻姑娘。」
依稀間,有不是很滿意的聲音在抗議著「我才不是傻姑娘。」
又一個夜幕降臨,本來說會回來用晚餐的人卻沒有出現在餐桌上,艾薇如是傳達「厲先生有應酬。」
「又不是商人,應酬什麼啊。」心裡嘀咕著,一邊在心裡嘀咕著一邊不懷好意的猜測,也許1942領導人昨晚被她的那聲「滾」弄得臉面全無,然後對她發起了冷暴力懲罰。
不,不不,慌忙自我否定。
好吧,她承認,昨晚自己好像有點無理取鬧,最近她好像越活越回去了,幼稚小氣又斤斤計較的。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發誓等厲列儂回來她會好好表現。
九點,她喜歡的脫口秀節目開始,透過電視機,台下觀眾笑聲一撥一撥的,平日裡頭她會跟著那些笑聲笑,二現在她連一絲笑容也沒有,耳朵和注意力都集中在大門處,什麼時候他的腳步才會響起?
為時一個小時的脫口秀節目結束,十點半厲列儂還是沒回來,擦掉臉上的腮紅,如果厲列儂十一點還沒回來的話,下次要擦掉的就是口紅了,最好看的口紅顏色那混蛋休想看到。
這座城市的應酬總是少不了身材火辣的高級公關女郎,這些女郎手段有多高、肢體語言有多撩人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距離十一點還有五分鐘。
終於,她聽到艾薇的腳步聲,腳步聲一路小跑著往門外,調低電視聲音,艾薇口中的那聲「厲先生」讓她眉開眼笑。
關掉電視,整理頭髮,往著大廳,再一路走向大門處。
發生在眼前的一幕讓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酩酊大醉的厲列儂。
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可1942領導人從來都是菸酒不沾,假日時間偶爾會小酌,但類似於酩酊大醉這樣事情是不可能發生。
酩酊大醉的厲列儂被金沅以及另外一名近衛隊員駕著,正往著她這邊來,後面還尾隨著艾薇。
等到那幾人往著樓梯處,她這才回過神來追了上去。
臥室只剩下了她和厲列儂兩個人。
厲列儂半靠在沙發上,她吶吶站在沙發前,五分鐘前厲列儂叱喝金沅的那種氣勢有些把她嚇到了。
繼第一次見到酩酊大醉的厲列儂之後,她再次見到罵人的厲列儂,沒有滿口的垃圾話但那種凌厲讓人不敢起一絲絲駁斥的心理。
修身西裝,扣得嚴嚴實實的襯衫,和襯衫同色的領帶,全副武裝。
此時此刻,她也許應該往前,彎下腰,連哄帶騙把他西裝脫下,再之後把他弄到浴室去。
可……腳卻是遲遲邁不開。
然後,一個沙發靠墊就這樣朝著她丟過來,擦著她頭頂飛過。
「厲列儂……」吶吶問了一句:「你為什麼用那個丟我?」
「有碰到你一根頭髮嗎?」他問。
搖頭,添了一句「沒有。」
「是不是被我罵金沅的樣子嚇到了?」他再問。
這時,她都忍不住要懷疑之前她看到厲列儂酩酊大醉的樣子是假象了。
他似乎看出她心思,嘆氣:「厲太太,厲先生真的喝醉了,現在站在厲先生眼前的是兩位厲太太。」
所以!也就是說,剛剛丟向她的沙發靠墊不是因為捨不得,而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失去了準頭。
1942領導人有仇必報,昨晚她才和他說了滾,今晚他就用沙發靠墊反擊她了。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他閉上眼睛,笑開,呢喃著:我喜歡你瞪我的樣子,很可愛,在你瞪我時我總是忍不住想把你舉到頭頂去,嘴裡說著威脅你的話,再瞪我的話我就把你丟到海里去了。
心裡頭有一塊所在因為他的那一席話,隱隱作痛著,躲藏在那處所在的舊事、舊物、舊人輪廓一點點……
「我去給你倒水。」逃命般的,慌慌張張的走開,遠離。
從背後圈住她的那雙手使得她不得不把杯子放回原處,安靜站著任憑著他,這個男人今天喝醉酒了。
這是他第一次酩酊大醉,很可憐不是嗎?不能喝酒不能抽菸,到最後連許戈也沒有了。
那顆頭顱在小心翼翼的試探著,最終停在她肩窩處。
她很怕他做這個動作來著,扭動著身體想要去擺脫。
「噓——別亂動。」
「厲……」
「別亂動,也不要說話,就一會。」
就一會,就一會,心裡默念著。
他氣息里有酒的芬芳,那芬芳化作一縷一縷的聲線:
「因為一些事情許戈遠行了,許戈遠行時阿特還留在原來的地方,許戈走得很遠了阿特還留在原來的地方,許戈到達了她所想要的那個世界,阿特還留在原來的地方,等著許戈。」
「如果說,那個世界符合你的理想的話,你要呆多久都沒關係,不管多久我都會在原地等你,但,但能不能偶爾……偶爾回來看看我,抱抱我,親吻我。」
又……
手落在那圈住她腰的手上,木然的去拽,去拉。
「噓——」一縷一縷聲線變得苦澀:「即使不想回來看看我也沒關係,但能不能——」
「能不能什麼?」木然問著。
「厲先生很想厲太太,厲先生想和厲太太玩一個叫做『許戈回來了」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