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開場白
2024-10-05 15:00:58
作者: 巒
「就讓一切保持現狀,請不要到最後讓我連自己也厭倦自己。」別開臉,在許戈和厲列儂說。
沉默——
許戈狠狠隔開那雙朝著自己眼角的手。
厲列儂走了。
許戈把眼淚擦得乾乾淨淨。
回到車庫前那片草坪,現場已經差不多整理好了,孩子們的哭聲也逐漸變小,眼鏡重新回到方為其的臉上,他正在逗著溫妮玩。
許戈走到方為其面前,說:我帶你去看醫生。
厲列儂把對付他的死敵們的勁頭用在了方為其身上,那兩拳把方為其打得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待會再去。」方為其衝著她笑了笑。
孩子們跟著工作人員走了。
現場剩下許戈和方為其。
看著方為其腫了一圈的臉,許戈吶吶的:他……他是我丈……我未婚夫。
「阿特?」
「嗯,阿特!」
「比電影明星們帥多了。」
厲列儂這個男人最大的不是就是帥,帥得她看管起來越來吃力了,許戈地里嘀咕著。
剛剛狠狠揍了他兩拳,現在心情好像好多了。
「我帶你去看醫生吧。」許戈又說了一次,就在他們搭話期間,方為其的臉又腫了些許。
「好。」
走了幾步,許戈又想起了一間事情,叫了一聲方為其。
「怎麼了?」
「阿特怎麼知道你名字?」之前,許戈分明從厲列儂口中聽到「方為其」這三個字,而且,他還說方為其噁心。
這個男人今天吃錯藥了,想起厲列儂驟人的狀態,許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顎。
「你呼呼大睡時我做了自我介紹。」
原來是這樣。
這時,許戈又想起方為其今天莫名其妙挨的那兩拳,摸了摸鼻子,吶吶的:「方為其,對不起,阿特平常不是這樣的,他……他最近壓力大。」
從去年十二月開始,厲列儂壓根都沒有休息過。
「理解。」方為其聳了聳肩。
許戈還從來沒有見過厲列儂這麼失控過,當眾揍人,這對於1942領導人來說是大忌,厲列儂在這方面一直貫徹得很好。
細細想來,厲列儂的火氣好像來自於溫妮的那聲「媽媽」「爸爸」。
側過頭去看方為其。
「怎麼了?」
「溫妮叫我媽媽,叫你爸爸看在別人眼裡很奇怪嗎?」她問他,許戈從來就沒覺得那是一件多麼奇怪的事情,而且這一切發生在這片圍牆裡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面對她的注視,方為其臉朝著前方,搖頭:你剛剛不是說了嗎,壓力大。
次日上午,許戈再次見到前天跟著厲列儂的事務官找到這裡的高挑女人。
一出現在許戈面前,高挑女人就直接表明來意:我叫高雲雙,厲先生讓我負責您的人生安全。
「哦。」拉長著聲音,冷不防抬腳。
許戈速度已經夠快了,那名自稱高雲雙的高挑女人比她速度還要快,也對,被厲列儂相中的人。
一天下來,讓許戈比較煩的是孩子們很排斥高雲雙的出現,直挺挺站在那裡,面無表情,緊追不捨,孩子們不害怕才怪。
第二天下午,差不多三點左右時間,許戈進入地下室的儲物室,背靠在牆上,她所靠的牆挨著儲物室的門。
靜靜等待著。
十分鐘之後,儲物室門被打開,高雲雙急急沖了進來,在高雲雙衝進來時許戈迅速往門口移動。
下一秒,儲物室門關上。
衝著門裡的人:我五點半再來開門。
走了幾步又折回來,隔著門板,低低說出:高雲雙,不是你不好,是我覺得煩了。
許戈知道,厲列儂之前說的「非常時期」並不是隨口說說而已。
國際聯盟的「重返索馬利亞」行動讓索馬利亞青年黨損失慘重。
被趕出索馬利亞的索馬利亞青年黨殘餘勢力得知摧毀了他們的彈藥庫的人是1942領導人後,透過網際網路揚言要讓1942血債血償。
許戈知道,現階段她要好好配合高雲雙,只是……只是那個時間點她煩了。
這一天,布拉格陰雲密布,成群結隊的烏鴉在修道院塔形的屋頂上盤旋著,大堆的排泄物落在孩子們的旋轉木馬上。
四天前被送到這裡的那個孩子再次發起高燒,哭聲悽厲,許戈幫忙遞水,整杯還冒著熱氣的水卻往著另外一個孩子身上倒去,被燙到的孩子也嚎啕大哭起來。
離開那個房間,到儲物室找清理旋轉木馬上排泄物的工具,也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一念之間就把高雲雙困在地下室里。
有時候許戈常常會想,這個世界再也沒有比「蝴蝶效應」再能詮釋一場事故形成更真的真理了,如果這一天布拉格的天空能明媚一點的話,那麼也許就沒有後來發生的事情了。
都是老天的錯。
清洗完旋轉木馬上的排泄物,脫掉手套,手放在水龍頭上,看著光禿禿的手指,心裡一動,許戈拿下了項鍊。
無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手指沿著戒指的紋路輕輕觸摸著,等夏天來到時,她就可以在日常時間名正言順的戴著它。
走在路上時,可以不需要說一句話,只需要揚起手,就可以讓那些前來找她搭訕的男人知難而退。
手伸向天空,透過手指指縫,依稀可見隱藏在烏雲背後的金邊,風推動著那些雲層,眼看,那金絲線般的光芒就要一舉撕裂厚厚的烏雲層——
「戒指很漂亮。」
從背後忽然冒出來的聲音讓許戈心裡一抖,不動聲色收回手,回過頭。
背後站著連翹。
都找上門來了,許戈抹了抹臉讓自己強行打起精神來,看了面前的人的腳一眼:腳好了?
點頭,連翹又補充了一句:「走起路來還有點疼。」
許戈繼續清洗工具,她不打算和這位談。
打從連翹出現在這裡,她就有了那種隨時隨地想撕開那張楚楚可憐的面容,提著她衣領警告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的衝動。
工具一一被放進箱裡。
想走。
「我買了回洛杉磯的機票,明天我就回去了。」
這話讓許戈停下動作,十幾天前這位可是鬥志昂揚。
南加州來的小姐似乎想扯出看起來較為真誠的笑容,可掛在她嘴角的笑意勉勉強強的:「我爸爸老是說沒長大,這話讓我總是不以為然,想想這幾個月我幹的事情,我想我爸爸大約說對了。」
那番話說完,勉勉強強的笑容也消失不見,表情就只剩下沮喪。
「我後悔了。」表情沮喪動作也沮喪,她揉著那頭短髮:「後悔把頭髮弄成這個鬼樣子,也後悔這幾個月乾的那些不成熟的事情,當然,這後面你也有一部分責任,從小到大,我還沒被誰騙得那麼慘,而……而從小到大我想要的從來就沒試過失手過,所以我很不適應,特別的不適應。」
「你就把我最近幹的事情當成是一個活得很驕傲的人在經歷挫折後,拼命想找存在感而干出一系列愚蠢的事情。」
聳肩,現在許戈比較關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情緒好得很快,也許我可以建議厲先生找一塊地方建幾個精神療養機構。」
她表情茫然。
小會時間過去,連翹吶吶開口:你……是在懷疑我?
許戈沒有說話。
她摸了摸臉,半垂著眼帘:「出現在這裡是臨時決定的,你回去吧,你不在的時候,他出現在公共餐廳時,就只干兩件情,吃飯,還有……還有就是盯著你的座位發呆。」
半垂著的眼帘抖啊抖的,最終說出:「我……我要回去了,這次回去不會再來了。」
保持原來的姿勢,許戈目送穿著一件淡色短款斗篷的連翹一瘸一拐的離開,一瘸一拐的身影消失在福利院門口時許戈拿起手機。
數分鐘後,許戈就得到她所想要的訊息,連翹買了從布拉格到紐約,再從紐約轉洛杉磯的機票。
掛斷電話,許戈就接到來自於福利院的採購員的訝異眼神,那眼神儼然一副見鬼了的樣子。
想必這位剛剛在門口遇到連翹了。
關於從小在南加州長大名字叫著連翹的女孩,和整個少年時期都在搬家名字叫著許戈的女孩。
在這兩個女孩相遇的第二天,連翹用「知不知道,一個華盛頓州就出過四位『柯林頓』,每年黑色星期五,會有不同的人在同一時間裡碰到出現在商場沒帶保鏢的『歐巴馬』。」來描述她們之間一模一樣的長相,世界很大巧合的事情很多。
果然……
「阿曼達……」採購員手指著門口。
「那不是我。」
「哦……」採購員手做擦眼淚狀:「另外一個阿曼達在哭,哭得一塌糊塗,我猜她失戀了。」
「不是,都沒有戀愛哪來失戀。」許戈懶懶回應:「她那是被自己感動哭了。」
來自南加州的小姐大約覺得她為了心愛的人一瘸一拐來到這裡,還說了那樣一番話是一件無比偉大的事情。
三分鐘後,許戈遇到了一個男人。
這位男人自稱是計程車司機,他揪住許戈的衣服表情氣憤,很顯然他是把許戈當成是想賴帳的人「我一個下午就接這麼一單生意……」
回過神來,許戈跑向了保安室。
調出門口監控錄像,看清楚福利院門口監控回放時,許戈心裡一沉。
大約在十分鐘前一輛計程車停在福利院門口,穿著淺色斗篷的連翹從車裡下來,自稱計程車司機的男人半靠在計程車抽菸,兩根煙過後,計程車司機推開福利院左邊的門,而從右邊的門出來了哭哭啼啼的女人。
哭哭啼啼的女人是連翹,剛剛走出福利院門口,三名帶著棒球帽的男人便開始緊隨其後。
光顧著哭的連翹很顯然沒有意識到她走錯方向,一瘸一拐的走得極慢往著和計程車相反的方向。
從連翹消失在監控錄像中距離現在也只不過是三分鐘左右時間。
許戈拔腿就往著大門口跑。
如果這個時候要是那位南加州小姐出事的話,她肯定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她受不了厲列儂也在懷疑她的行列中,而且連翹有一個叫做連赫的爸爸。
一口氣跑到那個L字型路口拐點處,許戈終於看到那件淡色的斗篷。
淡色的斗篷配抖紅色緊身褲在人群中很顯眼,從監控鏡頭看到的三位棒球帽男人保持著和連翹距離數十步左右。
連翹似乎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她走錯方向,停下腳步,看動作應該是在擺弄手機導航。
那個時間點,許戈就站在街的這一頭,連翹就站在街的那一頭,正值下班下課高峰,隔在她們之間的街車輛川流不息。
停滯不前的人開始移動腳步,看清楚連翹的腳步方向時許戈心裡大叫不妙,連翹的方向往著的是無人的弄堂小巷。
笨死了!牙一咬,腳步往前。
在此起彼伏的緊急剎車伴隨著不絕於耳的叫罵聲中,許戈穿過街道,而穿著淺色斗篷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視線中。
一邊的自行車擱著棒球棍,把棒球棍牢牢握在手上,許戈往著連翹之前的那個小巷。
「砰」的那聲在後腦勺處結結實實響起,緊接著塑料鮮膜鋪天蓋地往著的頭上罩,露出微光的小巷盡頭宛如被蒙上一層薄霧。
大口大口呼吸間,許戈聽到棒球棍掉落在地上往下不停滾動的聲音。
滴溜、滴溜……
由近到遠。
耳朵繼眼睛之後關閉了知覺,世界一片靜寂。
再次睜開眼睛,後腦勺處還在隱隱作痛著。
沿著周遭饒了一圈,最終目光選擇定格在左邊方位上,那個方向坐著的是連翹,那件淺色斗篷還穿在她身上。
她和她分別被綁在兩張椅子上。
眼前一起再熟悉不過,這樣的狀況幾個月前曾經發生過,所不同的是,場地從廢棄的制鏡工廠變成了年久失修的修道院。
修道院呈現出全封閉狀態,唯一和外界產生聯繫的是左上角天花板一處籃球大小的通風口。
透過通風口是層層疊疊的暗色調,那暗色調使人分不清此時此刻是白天還是黑夜。
四五百平大小的空間被用若干堵牆隔開,牆保存得還算比較完整,從建築排列上看,這處所在應該是備修院,距離她們最近的那堵牆後面透出燈光,男人的說話聲音從那堵牆背後時斷時續。
這一次,先「醒」來的是連翹。
此時此刻,連翹也正在看著她。
許戈看著那張沮喪的面容。
沮喪的面容正蠕動著嘴:我好像把事情又搞砸了。
「不,」許戈搖頭:「你沒有把事情搞砸,我不是如願出現在這裡嗎?」
眼睛睜得又圓又大,表情乃至眼神無一透露著疑惑。
真是愛表演的小姐。
「好了,別裝了,如果到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發生什麼,梅姨會被我氣死的。」許戈說。
連翹彎下眼睛,一副「好吧,被你逮到了我也沒必要裝了」的表情,說:「中國有一句俗話叫做士別三日自當刮目相待,希望接下來我能給你這樣的感覺。」
從現場電源、布局、乃至於方位一看就絕對不是一個臨時的落腳點,男人聲音粗獷粗魯,細聽那些語法……
許戈心一沉。
就像是響應她的想法一樣:
「許戈,如果你現在還心懷僥倖,以為這是一位被寵壞了的姑娘臨走前的惡作劇的話,那你就太小我對厲列儂的愛了。」
「我可以和你保證,那些男人絕對不是我花錢雇用的臨時演員,他們真的是被藍色路西法趕出索馬利亞的索馬利亞青年黨分子。」
「這些人一共有十二人,這十二人中有兩人是拿著我的錢替我辦事的,這兩個人中在這十二人中有絕對的說話權,真正比較笨的是這群人的頭,我相信明天太陽升起時,藍色路西法的槍會打爆他的頭。」
「最後,我還得讓你知道的是,在還沒有前往索馬利亞之前,我就通過我的渠道和那兩個人接觸了。」
「所以許戈,你現在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在心裡祈禱明天太陽快點升起,因為在太陽升起時一切事情都會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