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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回歸

2024-10-05 15:00:30 作者: 巒

  二零一三年,初秋。

  「我們剛到倫敦,很多人都不願意把房子租給我們,為了能租到房子,我們得和房東簽下那些苛刻的條件。」

  「記憶最深刻的是放在樓梯每節階梯上的圓球,樓梯是木製的,深夜只要我們腳步稍微重一點,圓球就會往著樓梯下滾動,最後就像撞球一樣,最終滾到袋子裡,一顆滾球就代表著房東將從我們這裡得到一英鎊,原因是如果我們深夜回住處的腳步太大的話,就會吵醒房東另外的房客,這樣一來就導致他們的房子租不出去。」

  「我母親從小告誡我,腳步要輕得就像是夜裡走路的老鼠一樣,像老鼠一樣走路這個習慣伴隨著我到現在,很抱歉,把您嚇了一跳,但那並不是別有目的。」

  布拉格的一家銀行大廳,恰逢停電,不少人都在圍觀一名蒙著面紗的穆斯林女孩和一名銀行管理員之間的糾紛,穆斯林女孩說出了以上的話。

  穆斯林女孩的話讓圍觀的人紛紛譴責起那名銀行保安,迫於壓力,那名銀行保安只能和那名穆斯林女孩做出了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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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且示意讓保全人員放女孩離開。

  穆斯林女孩前腳剛剛離開,後腳銀行就恢復了供電。

  因為時間問題連翹也離開銀行。

  拐過那個街角,連翹看到一抹黑色身影。

  從打扮乃至從長袍露出的灰色球鞋、以及灰色手袋讓她一下子把那黑色身影認出來了,黑色身影就是剛剛和銀行管理員發生爭執的穆斯林女孩。

  接下來,抓人眼球的事情發生了。

  那名穆斯林女孩停在一個垃圾箱旁邊,幾下功夫,黑色面紗、黑色長袍一一被塞進垃圾箱裡。

  之後,穆斯林女孩打開手袋,灰色的球鞋被時尚的皮鞋所取代。

  也就眨眼的功夫,單從背影看那名穆斯林女孩的形象和現在的形象判若兩人,數分鐘後,女孩消失在老舊的布拉格小巷裡。

  回過神來,連翹朝著小巷盡頭追了上去。

  不管怎麼樣,這是生活中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她得看看那女孩長著什麼樣的一張臉。

  女孩有著一頭比男孩子還要短的黑色頭髮,乍看背影還以為是男孩子,偏偏,穿在她腳上的紅色皮鞋讓她看起來十分惹眼。

  紅色皮鞋,紅色的手袋,還有嬌小的身形,讓女孩看起來就像是那童話里俏皮的小紅帽。

  十幾分鐘後,連翹垂頭喪氣走在查理大橋上,她沒找到小紅帽女孩。

  回過神來,連翹才想起她現在是趕時間的人,看了一下腕錶,看來她得加快腳步了。

  手垂落,抬起頭,目光往著查理大橋前方。

  一千七百英尺長的查理大橋她走了九百英尺,查理大橋的一方橋頭銜接著布拉格的舊城區。

  這一年,連翹二十四歲。

  這一天,布拉格天氣晴好,藍色天空紅色屋頂一起倒影在伏爾塔瓦河河面上,伏爾塔瓦河上是古老的查理大橋。

  停在查理大橋通往舊城區九百英尺所在,看著還剩下八百英尺的橋面上,目光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潮,看著拿著紅色手袋穿著紅色皮鞋,留著一頭利索短髮的女孩。

  看著她就那樣跟隨著人群,和她擦肩而過。

  從伏爾塔瓦河河面上吹來的風撩起她長長的頭髮,猛然醒來,目光再去尋找,紅色皮鞋、紅色手袋早已渺無蹤跡。

  有那麼一瞬間,連翹都要以為穿著紅色皮鞋、拿著紅色手袋的人是她了。

  那從舊城區那頭逆風而來的,是她倒映在伏爾塔瓦河河面上的倒影。

  再回過神來,連翹給自己的父親打電話:「爸爸,你有沒有在別的地方給我弄出一個長相和我一模一樣的姐姐或者是妹妹?」

  二十四歲的連翹在查理大橋上遇到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許戈。

  查理大橋遇到的短髮女孩使得連翹這一天都陷入精神恍惚中,導致於她無暇去理會,這一天布拉格某大銀行整整關閉了三個小時、以及該銀行行長被勒令即時解除職務的兩件大事情。

  夜幕來臨,再次經過查理橋上時。

  確信七個小時前她所看到的不是來自於她的幻想之後,連翹不得不去接受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一個人。

  那個時候,她壓根沒有把查理橋上的小紅帽女孩和厲列儂聯繫在了一起。

  這件事情隨著次日黎明到來時也煙消雲散了,她的心被捷克和奧地利邊界的那四百平方公里的領土主人填得滿滿的。

  不久之後,在父親朋友的幫助下,連翹終於如願以償的拿到那張通往厲列儂的通行證。

  秋收時節,連翹成為世界衛生組織特派觀察員之一,十幾名特派成員組成工作團來到了1942。

  再幾天後,她成了工作團中唯一留在1942的成員,名曰處理後期工作。

  那幾天裡連翹遇到較為奇怪的現象,一些人會把目光短暫停留在她臉上,她偶爾也聽到角落裡的竊竊私語,憑著直覺,連翹感覺那些竊竊私語和她有關。

  某天,她問一個老是盯著她臉瞧的孩子「我長得很奇怪嗎?」,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聲音打斷那個孩子的話「您長得一點也不奇怪。」

  兩名年齡相仿的少女沿著綠茵小路離開,依稀間連翹聽到左邊的少女吃吃笑著說「這下有好戲看了。」

  說那話的少女名字叫做伊莎貝爾,也是剛剛打斷那孩子話的人。

  四天後,在秋割前夜的篝火晚會上,連翹如願見到了1942領導人,想必,那晚被篝火烘托得紅紅的那三張臉會成為當天前來參加篝火晚會的人們記憶猶新的場景吧?

  許戈、厲列儂、連翹。

  那天晚上的篝火晚會,連翹花了兩個小時時間打扮自己,因為她知道1942領導人每年都會參加秋割前夜的篝火晚會。

  篝火晚會上,那挽厲列儂的手的短髮女孩讓連翹用三十秒的時間發呆,又用一百秒時間去接受這樣的一系列事實。

  當真有厲列儂口中形容的「我認錯人了」這樣的事情成立,這件事情的當事人就站在她面前,這位當事人就是不久前她在查理大橋上遇到的小紅帽女孩。

  最……最重要的是——

  她問:「你是誰?」

  在那樣的情況下,驟然面對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一張面孔時,那麼突兀的問題不會凸顯出任何的怪異。

  「我嗎?我叫許戈。」女孩彎下眼睛。

  連笑容模樣也一模一樣,可當時連翹沒有心情去研究女孩的笑容,比起短髮女孩的名字,讓連翹更感興趣的是她的身份。

  就像知道她心裡所想的一樣,短髮女孩放開厲列儂的手,來到連翹面前。

  在她耳畔:「1942領導人是我哥哥,因為你長得和我像我才把這個秘密告訴你,秋收時節,來到我們這裡的葡萄酒商人很多,你也知道我們這一群人比較特殊,你可不能把我和你說的秘密告訴別人。」

  這話讓連翹大大的松下了一口氣,然後大大點頭。

  在接下來的短暫時間裡,許戈在連翹的心目中就像那童話故事裡的小紅帽,可愛,富有感染力,偶爾喜歡對壞人來一點惡作劇手段。

  然而事直今天,連翹才發現,許戈是那隻偷走小紅帽外殼的大灰狼。

  此時此刻,在不知道方位的廢舊工廠里,連翹和許戈雙雙被膠布綁在椅子上,在這之前她在醫院裡,那名護士也不知道給她注射了什麼。

  再次睜開眼睛時,連翹已經變成現在的樣子,距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是同樣被綁在椅子上的許戈。

  許戈正看著她。

  第一時間,連翹想的是:許戈終於出手了。

  「女魔頭」許戈還具備閱讀人心的技能,嘴角勾勒出甜甜笑容:我就知道你會那樣想我,小心眼的人都那樣,還有我有那麼笨嗎?

  的確,現場怎麼看也不像是許戈為了對付她而設置的局。

  「是義大利人幹的。」許戈淡淡說著。

  最近黑手黨和1942的糾紛連翹是聽說了一些,隨著近年來政府的打壓,以及若干名曾經叱吒風雲的黑手黨領袖被逮捕歸案,黑手黨在義大利乃至歐洲的影響力變得大不如前。

  他們的勢力範圍被逐漸縮小,一些黑手黨成員甚至干起搶劫勒索遊客這類的勾當。

  意識到再這樣下去的話,黑手黨的名聲只能輪流成為了三教九流之倍,於是他們在西西里島堆砌出一座座小山般的垃圾堆。

  夏季正是西西里島的旅遊旺季,一座座散發著惡臭味的垃圾山讓遊客們望而卻步,這讓靠旅遊帶動收入的西西里島人叫苦連天。

  政府不堪壓力和黑手黨展開了談判,眼看黑手黨就要得到他們夢寐以求的港口時,半路殺出來了1942。

  近萬名手持槍械的1942成員一夜之間宛如天降神兵,出現在西西里島的大街小巷中。

  他們護送著一輛輛大型卡車來到了西西里島,最開始的幾天,西西里島晚上還可以聽到零星交戰的槍聲。

  但很快的過慣在街頭勒索遊客日子的黑手黨成員在訓練有素的1942成員面前顯露出了底氣不足。

  這期間,西西里島的居民們緊緊關閉門戶,地方政府部門對發生在眼前的事情視而不見。

  當盛夏來臨時,堆積在西西里島的垃圾山不見了,緊閉門戶的商戶重新打開店門,迎接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

  秋季來臨,黑手黨們只能眼睜睜看著讓他們眼饞的幾個港口淪落成為了1942的地盤。

  黑手黨們的「垃圾策略」也成為了一個大笑柄。

  在這樣的背景下,黑手黨為了一箭之仇綁架1942領導人的未婚妻的行為可以說是水到渠成。

  但是!

  目前的狀況應該是:過慣在街頭勒索遊客的黑手黨成員們接受任務之後,被兩個有著一模一樣面孔的女孩弄暈了,結果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都抓來了。

  透過廢舊工廠的窗戶,可以看到停在外面的幾輛車,頭頂上的通風窗印著日頭。

  日頭的光源從西北偏北方向落在許戈頭上,閉目養神的許戈沒有了往日的聒噪,面容恬淡。

  似乎間,小紅帽女孩又回來了。

  但!那只是一個假象,在許戈單純的眼神後面藏的都是算計。

  她現在可是和影子間諜「嵐」呆在同一個空間裡。

  這機會彌足珍貴,一直以來,連翹都很好奇一個問題。

  也許現在她可以借著這個時間問一下,周遭寂靜無人。

  「我知道你沒睡。」連翹說著。

  許戈依然閉著眼睛。

  「為什麼那時要騙我是厲列儂的妹妹。」問道。

  連翹還記得,那晚在昏黃燈光下擁吻的兩個人把她本來不是很好的胃部攪得天翻地覆,可當她質問時,許戈回應那是因為好玩。

  可連翹覺得那一點也不好玩。

  「那麼騙一個人、傷害一個人真的那麼好玩嗎?」連翹喃喃問著。

  許戈緩緩睜開眼睛。

  瞅了她一會兒,微微笑開,笑容里依然有嘲諷。

  「你還真的以為那是因為好玩嗎?我哪有閒工夫和你玩那種遊戲,如果我的身份是連家繼承人的話,倒不排除無聊時間玩一兩個遊戲。」

  「那是為什麼?」

  坐在對面的人目光往西北偏北方向,說:

  「第一眼看到你時,我就知道那個有著和我一模一樣一張臉的女人是為了厲列儂而來,那時我就在想,也許這是一個好機會,一些我不能幫到阿特的事情,可以讓這個女人來幫他。」

  「換言之,就是利用你是連赫掌上明珠這層關係達到若干的目的。」

  聲音澀澀的:「你說得對,那一點也不好玩。」

  此時此刻的許戈無論從聲音乃至表情都和往日若兩人。

  「阿特想要實現的有很多,想在這個文明社會找一處落腳之地、想把那四百平方分公里的地方變成一座夢想國度,這個夢想國度有學校、有機場、有貨幣、有銀行、有慕名而來的人們。」

  「從1942走出去的孩子們學歷得到承認、有那麼若干個機場滾動的電子屏幕上注有一個名為1942的終點站、1942的主婦們不用把她們的私房錢鎖在自家的保險箱裡、印有1942字樣貨幣能在小範圍的市場流通,而那些慕名而來的人們把他們所眼見到傳播出去,在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片領土,那片領土上住著那麼一群人。」

  「要實現那些很艱難,但他已經開始在做了,他的夢想就是我的夢想,說了這麼多,你懂嗎?」

  許戈那些話說完,連翹第一時間想的是:這個女人可惡又可悲。

  厲列儂採取的策略應該是通過和類似於世界衛生組織、世界環保機構、世界紅十字這些影響範圍廣大的公益機構的合作,豎立良好形象奠定基礎,從而一步一步往上爬。

  而身為厲列儂未婚妻身份的許戈,居然利用別的女人對自己未婚夫的好感而去促成這些。

  這樣女人不是可惡可悲是什麼?

  「不過那也只是我變成厲列儂妹妹的一部分原因。」許戈目光從西北偏北處移開,落在她臉上,聚神,凝視:「其中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你這張臉。」

  下意識間,連翹選擇去避開許戈的目光。

  她總覺得許戈凝望她的目光太過於悲傷,那是一種附帶絕望情緒的悲傷。

  耳邊,淡淡的聲音宛如掉落在地上死氣沉沉的枯葉,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艱難。

  「告訴你幾件事情,在他十歲到十五歲這階段,他每年的新年願望其中有一個是,讓許戈那張臉離我遠點,連續五年都這樣,後來我不再偷聽他的新年願望了。」

  「每次要經歷離別時,他都對我很好,那是真的好,一種從內心發出很愉悅順其自然的從表情流露出的好,那種好的後面藏著的是:謝天謝地,起碼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可以不用見到許戈的那張臉了。」

  「所以當時,我以為厲列儂是不會對有著和我一模一樣一張臉的女孩產生任何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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