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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2024-10-05 14:10:24 作者: 日出東方

  身旁一個手下低聲說道:「三爺……當初咱們幸好沒繼續揪著他們不放,不然死的可能就是我們幾人了。

  「這個瞎子到底是什麼來歷,一根棍子在他手中都能殺幾十個江湖好手?我以前走南闖北,也沒聽說過有這號人物啊?」

  「棍子……如果將棍子換成劍呢?如果是劍的話……,不可想不可想啊。」

  陸爺繼續喃喃自語,「能與數十江湖好手過招,一招就能殺了對方自己還能不死……這樣的手段,至少能位列天下前三吧?這可是宗師泰斗啊……」

  聽到陸爺這麼說,幾個老夥計不由嚇的一個激靈,再看向長生的目光中已經帶上了一絲敬畏和恐懼。

  「長生兄啊,你真是太衝動了,有什麼事不能坐下好好談,你這樣大開殺戒叫我等如何收拾殘局。」

  邵際風獨自一人走了過來,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首,隨後便對長生大倒苦水,指責長生不該如此衝動。

  然後他看向李勇,抱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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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捕頭,這檔子事情算是江湖仇殺,平日裡也是經常能見到的。我看不如先把這些屍首送去義莊,後面的事咱們後面再談,如何?」

  李勇輕輕點頭:「既然邵鏢頭都這麼說了,這個面子我李勇自然也要給,況且這群江湖人帶著兵器來江華郡也沒報備,本就算是壞了規矩。」

  「頭,這有枚令牌,這枚令牌可能不太簡單……」

  突然,一名捕快從為首之人的屍首里搜出一面令牌,連忙呈上。

  李勇和邵際風只是看了一眼,就面色大變。

  「我,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邵際風支支吾吾的說了一聲後,扭頭快步就離開了。

  「師傅……還得麻煩師傅跟弟子回一趟衙門。」

  李勇猶豫了幾息,神情逐漸變得凝重和陰沉,一邊說一邊示意捕快拿下長生。

  「李捕頭,你當初就在長生老弟門下習的拳術,你怎麼敢?你這可是欺師滅祖的行為。」

  陳鐵匠雙目圓睜。

  李勇看了他一眼,神情凝重的說道:「這些江湖人非同尋常,這件事也與你們無關,你們別……瞎摻和。」

  「陳老哥,他說的對,此事與你們無關。」

  長生淡淡道:「你們繼續送小虎最後一程,無須管我。」

  陳鐵匠眼看長生略顯踉蹌的被李勇等人帶走,眼眶頓時含淚,最終忍氣吞聲低聲吼道:「繼續上路!」

  長生在江華郡待了幾十年,頭一次來到關押犯人的囚牢之中。

  發霉生鏽的氣息,腐朽惡臭之味,昏暗的陰影中或坐或躺著零零散散的各種身影。

  他們眼神或呆滯,或麻木,或絕望,或兇狠。

  李勇倒也不錯,給長生找了一件單間囚牢,頗為乾淨,平日裡得要上貢才能住進來。

  「師傅,這些是傷藥。」

  李勇把傷藥放在長生身邊,隨後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師傅,你殺的那些人是渭南王的手下,這件事很不好善後,不要怪罪弟子。」

  長生抓起傷藥朝身上的傷口塗抹,輕輕點頭:「沒事,我不會怪罪你的,該忙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李勇嘆了口氣,帶人離開了此處,不過臨走的時候也叮囑了獄卒要好生對待長生。

  給自己上完藥,長生便輕輕倚靠在牆壁上閉目休息。

  數十年來,這裡的一切愈發的真實,真實到偶爾他甚至都會一下忘記自身的來歷。

  若虛散人忘了,邵際風忘了,邵際雨忘了,依飛燕忘了,也不知東和是否忘卻?

  如若眼前一切,都是太古紀時期的仙門考驗,那仙門要的是什麼?他們想要接受考驗的人做到什麼?要這些人莫要忘卻過往?還是要他們莫要忘卻人間世?

  「你在叨叨什麼?還讓不讓老子睡覺了?」隔壁有人沖長生怒喝道。

  對方見長生沒有理會,便皺起眉頭打量了幾眼,當他看見長生身上傷口猙獰,渾身是血時,不由得驚訝道:

  「你怎麼受的這麼重的傷?」

  長生依然沒有理會。

  對方似乎很生氣,緩緩站起身,如門板般的健碩身軀緊緊貼著兩邊的柵欄,也在此時,他才看清長生的容貌,頓時失聲道:「長生?你是長生?」

  「你是……東和?真的是東和?」長生終於有了動靜。

  如今的東和滿面風霜,臉上更有幾道猙獰的刀疤,他見到長生後甚為激動:「是我是我,我是東和。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長生沒想到自己能再與東和見面,會是在這種地方?更是沒想到兩人居然會成為獄友。

  經過交談,長生得知東和被抓是因為當年他殺了那個鏢師後,官府一直都在追緝他,從未停止。

  躲躲藏藏數十年,最終還是被抓了回來,三日後便要問斬。

  「唉,我就只剩下三天可活,你雖然也殺了人,不過距離秋後問斬還得一段時間,咱們是錯開上路,也不知黃泉路上能否再見。」

  東和苦笑著說道。

  附近的囚犯聽見兩人交談,心中暗暗咋舌,這兩位爺到底是什麼來歷,全都是要問斬的主?

  「東和道友,你可還記得往事?」長生道。

  「往事?什麼往事?咱們剛來江華郡的時候嗎?那自然記得,我們那時候去喝茶結果身上沒有銀兩,還是依飛燕摘下耳環替我們結的帳。」

  東和毫不猶豫的說道。

  「再往前呢?茶樓之前的往事?」長生繼續追問道。

  「再往前……」

  東和皺眉沉思了一會兒,搖搖頭:「再往前還有什麼,還不是那些破事。」

  長生想了想,「三日後我無法送你,不過他們也許會來一趟,你們倒是可以再見一面。」

  「他們?你說邵際風?呵呵,他前段時間已經見過我了。」

  東和一臉冷嘲:「如今他是大人物,我只是個等死的囚徒,已經不再是朋友。」

  「邵際風知道你回來了?」長生眉頭微皺。

  「知道,怎麼?他沒告訴你們?我就說這小子變了,這才過去多少年就翻臉不認人。想當初如果不是我,那件麻煩有這麼容易解決?他也別想在鏢局裡繼續待下去。」

  東和連連冷笑。

  長生沒有回應。

  就這樣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過了兩日,第三日官差送來了一頓酒肉。不用說,這是臨刑前的斷頭飯。

  「這是我的斷頭飯,我就不給你讓了。」東和倒也沒有什麼異樣的情緒,該吃吃該喝喝,直到把那些酒肉吃喝的一滴一口不剩。

  隨後,官差就帶走了東和,東和臨走時面無懼色,只是不知為何有些困惑,沖長生問道:「長生,我總覺得……我是不是真的忘了什麼?」

  「趕緊走,別廢話!」

  不等長生回答,官差已經把東和推了出去。

  「哈哈哈,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數日後,陳鐵匠夫婦來到獄中給長生送了一些吃食,臨走的時候陳鐵匠低聲道:

  「院子我會替你看好,我花錢打點過了,聽說外面如今起了戰事,你的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從那以後,陳鐵匠夫婦每隔兩三個月都會來探一探長生,同時給這裡的獄卒送點銀兩。

  不知從何時起,長生變得沉默寡言,終日捏著一根枯草,用看不見東西的眼睛一直盯著它。

  有獄卒瞧見這一幕,開始還會好奇觀察,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也就見怪不怪。

  數年後的一天,一名獄卒剛剛前來換班就一臉興奮的朝同僚道:

  「聽說了沒,前些年以渭南王為首的叛軍被徹底剿滅了,新皇武功蓋世,天下又能太平一段時日了。」

  「呵,這與我等何干,反正再怎麼打也不會影響到咱們這個小地方。」

  「倒也是……」

  時光流逝,歲月如梭。

  長生臉上的皺紋多了起來,頭髮漸漸花白,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發現自己就是站起來走兩步也會變得十分困難。

  身子骨就好像全部生鏽了一般。

  在這期間,牢里的獄卒都換了好幾波,囚犯也是來來走走,唯獨長生一直被關押,沒有任何動靜。

  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陳鐵匠夫婦是什麼時候來的了,只記得最後一次,只有陳鐵匠的夫人來了,而陳鐵匠卻不見蹤影。

  牢房大門突然被人打開,一名獄卒上下打量了長生一眼,隨後輕笑道:

  「老瞎子,你運氣不錯,新上任的大人聽說你當初殺了數十個渭南王的手下,說你沒有犯法,如今你是自由身了。」

  「我們也沒犯法啊,把我們也放了!」

  周圍的囚犯頓時起鬨。

  獄卒冷笑一聲,掃了那群傢伙一眼:「這個老瞎子在這裡關了整整四十四年,你們還早,等著吧。」

  「四十四年了?」

  沙啞的聲音從長生口裡傳出,他灰白色的瞳眸望向那名捕快:「我在這裡面,四十四年了?」

  捕快咋一看見長生模樣,頓時被嚇了一跳,然後才回過神來一臉不滿的道:

  「對,四十四年了,別廢話,趕緊出去,養了你四十四年你還想在這裡壽終正寢不成。」

  「給我一根棍子,老瞎子看不見路。」長生臉上擠出一抹笑容。

  捕快也沒廢話,就地找了一根木棍遞給長生,然後在他一路催促之下,長生終於離開了這個不見天日之地。

  「四十四年了……就差一些了……就差一些了……」長生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

  他身上的衣服又破又爛,因為多年不曾洗澡,還散發著一種惡臭,路人見了都要捏著鼻子繞道走。

  不知不覺間,他回到了曾經的院子門前。

  「哪裡來的乞丐,趕緊滾。」院子裡走出一名婦女捏著鼻子,對長生怒斥道。

  「請問,隔壁的陳鐵匠一家還在嗎?」長生輕聲問道。

  「陳鐵匠?」

  婦女愣了一下,隨後一臉驚訝道:「你認得這家人?他們一家死絕了,現在就一個野孩子還活著。」

  長生拄著拐棍,一步步走進陳鐵匠曾經的院子裡,裡面有人聽見動靜,立馬走了出來用警惕的目光看著長生:

  「這裡有人住,不是乞丐該來的地方,你沒地依就去城隍廟。」

  「陳石陳玉,是你什麼人。」長生輕聲道。

  「你認得我爺爺?陳石是我爺爺,陳玉是我姑奶奶。」

  「他們人呢?」

  「都死了。」

  「你爹媽呢。」

  「也死了。」

  對方盯著長生看了一會兒,當她瞧見長生瞳孔呈現灰白色時,仿佛想起了什麼,驚呼道:「你,你是不是我爺爺當初說的那個瞎子爺爺。」

  「呵呵,看來他們還給你說過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陳吉祥。」

  一個時辰後,長生洗漱完畢,陳吉祥給他拿了陳石的舊衣服,雖然也很破,最起碼乾淨。

  「瞎子爺爺,當初我爺爺說……太爺爺的仇是您親自報的?」

  陳吉祥小心翼翼望著長生,眼前這位老者看起來半隻腳都跨進了棺材,怎麼看也不像是她爺爺當初口裡所說的大英雄。

  憑藉一根木棍,就殺了二三十人!

  「不像嗎。」長生笑了笑:「你今年多大了。」

  「我?應該是七歲了吧……」陳吉祥沉思了一會兒,道。

  「跟我說說,你爺爺他們是怎麼死的,你爹娘又是怎麼死的。」長生輕聲問道。

  陳吉祥目光頓時黯淡了幾分,眼裡閃過一抹仇恨:「他們是被陸家逼死的。」

  「陸家?」

  長生想起了一個人,算算時間,當年那位已經三四十,如今過去了六十餘年,想來也斷氣了。

  「他們說太爺爺當初在江湖裡給一位大人物辦事,得了賞賜,賞賜的寶貝一定藏在我們家,要我們交出來。」

  「爺爺交不出寶貝,就被活生生打死了。」

  陳吉祥咬牙切齒的說道。

  大概過了盞茶功夫,長生已經篤定陳吉祥口中的陸家就是陸爺傳下來的。

  「有沒有吃的,這些年我吃的不好,身子骨也不硬朗了。」長生突然道。

  陳吉祥臉色微微一紅,有些侷促的捏著衣角:「瞎子爺爺,我剛剛已經吃完了……如果您餓了,我去城外河裡撈幾條魚,這個我最拿手。」

  「唔,是得吃好一些,這樣才能養一點氣力出來。」長生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陳吉祥總會牽著棍子,帶著長生前往城外河邊撈魚。

  撈到了就地烤了吃,或者燉湯,閒暇時長生也會讓陳吉祥拿著一根木棍,教他練練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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