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魂契之約

  南江大陸。

  鳴雀王朝，鳴雀森林。

  長生背靠著一棵大樹，屏息凝神，靜靜的看著一隻六蹄豹從眼前走過，不敢有任何的動作。

  待六蹄豹走遠後，他趕忙將手中的一株水韻草裝入了腰間置物袋。

  

  凝練醒魂液共需六種靈草，其中五種長生已各找了20來株，只有晏紗才找了4株。

  小心謹慎的搜索奔行了小半個時辰後，一片火紅色小草出現在了長生眼中，至少二十來株。

  正欣喜間，身後卻傳來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響，長生再次閉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三四條一尺來長，各長有一對蟬翼的虎斑蛇在他身旁飛過，好似在它們眼前並不存在這個人似的。

  隱魂法，長生出生以來就自帶的一種隱匿功法。

  此法的施展很簡單，只要閉氣兩息後，普通野獸和未入階妖獸就看不到長生，同時它們也探查不到長生的氣息。

  但是，在人類面前就不行。

  可即便這樣，作為一介凡人出生自帶功法，這在整個無極域都算得上是天方夜譚。

  言歸正傳。

  看著幾條虎斑蛇飛過，長生沒敢妄動，因為他知道這種未入階虎斑蛇，通常都是群居而出，至少二三十條一起。

  果然，十幾息後又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響自他身後傳來。

  這次倒是有二十來條，長生又等了十幾息，沒再聽到動靜後才開始了採集。

  24株晏紗到手，長生欣慰的笑了笑。

  這六種靈草他並不打算售賣，而是要去置換醒魂液給小玉用。

  也沒再過多停留，長生悄無聲息就朝鳴雀森林外疾馳而去。

  「哈哈，沒想到你這臭雜役還真能進入鳴雀森林？」

  「我也以為是謠傳，武院好多人都說他能避開妖獸，採集靈草。」

  「想不到你這個凡人還真和傳言中一樣啊？」

  鳴雀森林入口處，幾名身著朱雀紅色鳴雀武院院服的少年，看到長生出現後一片譁然。

  長生沒有理會，低下頭從他們身旁繞了過去。

  「站住。」

  一聲斷喝的同時，眾少年已掠至長生身前。

  「你真的能避開妖獸？」為首少年盯著長生問道。

  「這位少爺，我只能避開普通野獸和未入階妖獸，入階妖獸面前無用。」長生說道。

  「你怎麼做到的，給我們看看？」

  「只要閉氣兩息後，野獸就看不到，也感受不到我了。但在修士面前沒用。」

  長生話音剛落，為首少年就拽下他的置物袋翻看了起來，隨即抓起一把靈草捏在了手裡。

  「水韻草？合灣花？這是要凝練醒魂液啊？」

  「這位少爺，這是給我妹採集的醒魂液靈草，還請手下留情。」長生低聲說道。

  他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那少年反而將手中靈草扔在地上，一腳踩了上去。

  「想讓我手下留情，那就再進一趟森林，讓我們看看你是如何避開野獸的？」

  少年說著，又從置物袋抓起一把靈草，扔到地上踩了一腳。

  「就是，讓我們看看你是怎麼避開妖獸的。」

  「現在你的靈草沒了，剛好需要重新採集。」

  「哈哈哈哈，沒錯，剛好需要重新採集。」

  為首少年大笑著就將置物袋中的靈草全部倒在了地上，然後一腳踩上去還壓了壓。

  若是在以前，長生肯定會認命忍過去，他知道自己只是個沒有任何修為的凡人，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幾名少年都是鳴雀武院學生，雖然僅是最低的鍊氣初成修為，但在長生眼裡，卻跟天神沒什麼區別。

  可現在，長生卻是雙拳緊握、目眥欲裂。因為鳴雀森林裡最後20來株晏紗都在少年腳下。

  沒了晏紗，就無法去置換醒魂液。而沒有醒魂液，小玉就無法及時凝練魂力。

  「現在你的靈草都沒了，走，進森林。」

  為首少年拽了一把長生，卻發現長生動都沒動，並且正紅著眼瞪著他。

  「你他媽敢瞪我？」

  話音還未落下，一隻拳頭就砸向了長生臉龐，緊接著其他少年的拳腳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長生隨即被打倒在了地上，雙手抱著頭蜷縮著身子，七八隻腳在他身上不停猛踹，臉上也是鮮血淋漓。

  「住手！群毆一個沒修為的凡人，你們還要不要臉了？」

  一道脆麗的聲音傳來，一名同樣身著朱雀紅色勁裝的少女快步奔行至眾人前，一個飛腳就向其中一人踢去。

  可惜，七對一，她的腿還沒落下，兩隻胳膊就被兩少年給架住了。

  眾少年都停下了拳腳，只有那為首少年還在猛踹著長生，且嘴中不停咒罵道：

  「臭雜役，讓你再瞪我，讓你再瞪我。」

  一腳比一腳狠，一腳比一腳勁大。

  而隨著每一腳的落下，長生的身體也是一下一下的抽搐著，口鼻中也是噗嗤、噗嗤的不斷噴濺著鮮血。

  「長生哥，長生哥？遠錚，你快住手啊！你再不住手，我就告到刑罰堂去。」

  被架住的少女掙扎中大喊道。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了少女臉上，五個深深的紅手指印瞬間就顯現了出來。

  少女倔強的瞪著名叫遠錚的為首少年，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

  「一個沒修為的低等凡人而已，你左一個哥、右一個哥，簡直就是我們修士的恥辱。還要告到刑罰堂？你看看他們會不會管？」

  說完後，遠錚抬起腳又朝著地下的長生猛踹起來：

  「臭雜役，死雜役，以後看到本少，不磕頭恭迎我就見一次打一次。」

  又踩踏了數腳後遠錚後便和眾少年揚長而去。留下蜷縮抽搐、滿臉是血的長生和一旁少女。

  少女拿出一個白瓷小瓶，將裡面的藥液全部倒進了長生口中。然後坐在長生身邊等待著。

  片刻後，長生慢慢坐起了身。

  「長生哥，你沒事了吧？」

  少女拽著長生的一條胳膊，將他扶了起來。並且遞過去了一塊手帕。

  「沒事，挨頓打而已。」長生接過手帕，將臉上的血跡擦拭了乾淨。

  隨後看向了少女問道：「是不是很疼啊？」

  看著少女臉上的巴掌印，長生伸出手，心疼的用手背輕輕擦拭著。

  「不疼的，長生哥。他們只是耍個威風，不敢對武院同窗下重手的。」

  長生心中一陣揪痛，隨後又說道：

  「你怎麼來這裡了？你只有鍊氣初成修為，還是一個人，進森林很危險的。」

  「我知道，我突然想起今天是七月初八，所以就想趕過來告訴你。」

  少女說話的同時，緊張的看了看天空和四周。

  七月初八？

  一聽到七月初八，長生情緒一下低落到了谷底。

  早知道今天是七月初八，剛才就應該讓遠錚他們將自己打死，免得還要受第二次罪。

  「放心了，就算七月初八也不會有事的。」長生強顏歡笑安慰著少女。

  兩人快速行走，可剛走了十來步，頭頂突然傳來了吱吱呀呀樹杆斷裂的聲音。

  「小玉快躲開。」

  長生一把將小玉推出了一兩丈遠，可那根碗口粗的斷裂的樹杆卻不偏不倚的砸向了長生的腦袋。

  「長生哥，長生哥……」

  ……

  長生出現在了一片淺灰色迷霧中，他看了看四周，一聲嘆息後就坐到地下，兩臂抱腿等待了起來。

  哎！躲不過的七月初八啊！

  自記事以來，這是他第13次莫名來到這個地方。

  說莫名倒也有失偏頗，因為他每次來這裡就只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他又死了一次。

  然後呢，就會出現一道沉悶的聲音開始罵他蠢，罵他蠢到無以復加，罵他蠢到天際。罵完後，過不了幾息他就又會活過來。

  長生也知道自己的確很蠢，活了17歲，死了17次。

  小時候會因為去河裡游泳，被嗆死；會因為屋頂掉下一塊瓦片，被砸死；會因為走路不慎摔了一跤，被摔死；

  甚至會因為給家裡的大缸中添水，一個失重直接倒頭栽到缸里被淹死等等等等。

  長大後更慘，光是因為湊熱鬧看修士干架，被餘波和遺漏的刀罡劍氣就給乾死了3次。

  像這種天上莫名掉下東西被砸死，已經是第4次了。

  只是每一次死而復生的日子，卻是出奇的巧合。

  都是每年七月初八，而這個日子也正是他出生的日子。

  長生一如既往的回想著自己一次次的死亡，半盞茶時間後，突然開始緊張起來。

  以前每一次他來到這裡後，最多十幾息那沉悶的聲音就會出現開始罵他。

  可這次，已經足足過了半盞茶時間！

  不會這次真的要死了吧？

  「不，我不能死，我死了小玉一個人怎麼辦啊！」一股恐懼在長生心間開始蔓延而出。

  「想死？可沒那麼容易啊！」

  那道沉悶的聲音終於響起，長生也鬆了口氣。

  正等待著挨上幾句罵後再次復活，卻發現又沒了動靜。

  疑惑中抬頭望去，長生卻猛地一怔，然後驚訝的瞪大眼睛，半張起了嘴巴。

  因為一道巨大的身影正在頭頂上空俯視凝望著他。

  此身影蛇身、蛇尾、鱷首、蜥腿、鷹爪魚鱗且口角有須、額下有珠。

  「你~~~~你居然是龍？」

  驚訝一詞已不足以形容長生此時的心境。

  因為這個世界早已沒有了龍的存在，關於龍的一切，只有在史書中才有一星半點的記載。

  而這也是沉悶聲音第一次在長生面前顯出身形。

  「沒想到這一次居然耗去了我九成的魂念。」巨龍一聲長長的嘆息：

  「你是不是有很多疑問要問我？」

  「疑問？這裡什麼地方？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

  「這裡是你自己的識海，因為我和滄海無極有魂契之約，我的一縷魂念會一直沉睡在滄海無極輪迴之世的識海中。」

  「而你每次命亡，都會驚醒我的魂念，我的魂念驚醒就會讓你再次復生。」

  「滄~~~~滄海無極？」長生疑惑萬分。

  「他是你的~~~~不知道第幾世前世，對了，現在是哪一年？」

  「鎮歷52甲17年。」

  「鎮歷？」

  巨龍沉思了片刻，突然伸出一隻龍爪按在了長生頭頂。

  片刻後，巨龍腦中便接收到了長生自己，還有長生之前數百次輪迴的記憶。

  一直到了滄海無極。

  按照這個星球的曆法來算，那是足足700萬年前。

  ：孟章兄，一路走好。

  這是滄海無極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天涯落日故人去，何時共明月？」巨龍一聲輕輕的嘆息。

  長生有些呆愣，他根本聽不懂巨龍在說什麼。

  「這一次之所以會耗費九成魂念，是因為陰差陽錯間讓你產生了神魂。也正是因為你產生了神魂，所以我們才能相見。」

  「擁有神魂？我無法修練，不可能產生神魂啊？」長生驚道。

  「你輪迴到這地捷星，也就是這一世而已。很多事情都和這裡有所不同。你是先擁有神魂，而後才能修練。」

  巨龍喘了喘氣：「我馬上就要進入魂眠。你記住，要不擇一切手段去收取魔氣。」

  「魔氣？只有魔域才有魔氣啊，我一個凡人如何去收取？」

  「可以找魔元以及魔液，我會留些記憶給你，會有些混亂，但能幫到你。」

  巨龍頓了頓：「我所剩這點魔氣護不了你一兩次了，若是你亡，便是我魂滅之時。若我魂滅，也是你命亡之刻。」

  「只有魔氣才能維持我的魂念，也只有魔氣才能保護你。對了。」巨龍喘了喘氣，似是有些疲憊：

  「這地捷星命不久矣且已斷了輪迴之路，所以，儘快提升修為，儘快離開。否則，你這一世的死亡就真會永遠的消失。」

  說完後，巨龍頭頂就冒出一絲黑氣飄進了長生天靈處，而巨龍也開始慢慢淡化消散。

  「前輩，我沒有靈根，根本無法修練啊？前輩，前輩。」

  長生望著淡化中的巨龍驚愕的大喊道。

  沒有任何回應，直至巨龍的身影完全消失後，一枚烏黑如墨般的龍型戒指出現在了長生眼前。其上一層濃濃的黑色霧氣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