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錦帳香

  陸琳琅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大嫂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放心，我不會讓我自己的私事，影響到江家其他人。」

  謝韻有些慚愧：「弟妹，我沒有輕視貶低你的意思。只是惡語傷人，這個世道對女子又極為苛刻。」

  「我身為悅兒的母親，不得不為她的未來考慮。」

  陸琳琅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琳琅理解大嫂的行為和動機，時候不早了，琳琅告辭。」

  轉身的一剎那，陸琳琅忍耐許久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她放慢了腳步，看著江家庭院的一草一木。過了今夜以後，她就再也看不到這樣的景致了。

  真是悲哀呀！

  貼身侍女蓮花走了過來：「少夫人，您終於回來了。將軍喚奴婢出去找您呢！」

  「咦？少夫人，您怎麼哭了？」

  蓮花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謝韻，若有所思。

  陸琳琅拿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我沒事，風太大，迷了眼睛。」

  蓮花看著庭院裡靜止不動的樹葉，根本就沒有起風嘛，怎麼會迷了眼睛呢？

  為了不讓江雲川看出端倪，陸琳琅一踏入寢房，就伸手打出一道勁風，熄滅了屋子裡所有的蠟燭。

  她主動撲進江雲川懷裡，聲音嬌軟，帶著濃濃的鼻音：「夫君，我好想你。」

  她刻意撒嬌，有些生硬，雖然聲音有些不對勁，卻讓江雲川沒有發覺她的異常。

  他反手圈住陸琳琅的腰：「這麼晚了，你跑去哪裡了？」

  「我進宮去陪阿笙了，北狄使臣在京都，陛下忙於政務，我擔心阿笙一個人深宮寂寞。」

  江雲川在陸琳琅臉頰上親了親：「琳琅，謝謝你這麼照顧阿笙。」

  陸琳琅有些不悅：「夫君，你這麼說就見外了。」

  「阿笙是你親妹妹，也是我妹妹。我照顧她是應該的。更何況，阿笙曾經救我於危難，我更應該好好回報她。」

  秋夜寒涼，錦幃初溫，紅燭煙霧繚繞。

  床幔垂落，幾疊鴛衾紅浪皺。

  一夜溫存，江雲川休沐，便沒有早起。

  下人喊他們起來用早膳，陸琳琅全身酸軟，江雲川親自幫她穿衣洗漱。

  用完早膳之後，陸琳琅無力的靠在太師椅上，嘴裡呢喃著：「好累。」

  江雲川笑了笑：「去睡個回籠覺吧，孩子那邊，有下人照顧著。」

  「好。」

  躺回床榻上，陸琳琅忽然想到了什麼：「哎呀，我今天該給清風寨的兄弟們送糧食了，運到城外的十里坡就行。」

  「夫君，妾身現在好累哦。夫君替妾身跑一趟好不好？」

  一向強悍的陸琳琅，難得撒嬌，江雲川十分受用。

  他伸手在她鼻子上颳了一下：「你好好睡吧，糧食我替你送。」

  「嗯，辛苦夫君了。」陸琳琅乖巧的閉上了眼睛。

  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她猛的睜開了眼睛。

  十里坡離京城一百多里，江雲川送完糧食之後，最快也要傍晚才能回來。

  今天是韓琦離京的日子，陸琳琅叫來江恆和江愉，抱著他們又親了親，叮囑他們倆要聽祖父祖母和爹爹的話。

  依依不捨的放下兩個孩子，陸琳琅就出門了。

  走出江家的步伐，她走得格外緩慢。

  她知道，此生，是她最後一次走這條路了。

  朝堂之上，一些官員天天上奏摺，說陸琳琅身為女子，理應相夫教子，不該踏足朝堂，請求蕭明策罷免她的官職。

  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議論陸琳琅在萬花樓失身的事情。他們不光辱罵陸琳琅，還辱罵江家的女眷，都不守婦道。

  甚至有些人還說，以後自家兒子娶親，絕對不要江家女，省得被江家女眷玷污了門庭。

  「你們看看常勝將軍，她的醜事已經傳遍天下了，她還有臉出門見人？我若是她，早就一頭撞死了。」

  「我呸！真是個水性楊花的賤女人！」

  「已經聲名狼藉了，常勝將軍怎麼還有臉活著？」

  路邊的百姓罵得越來越難聽。

  一字一句，如同鋼針，插在陸琳琅心上，帶給她撕心裂肺的痛。

  雖然江家所有人都相信她是清白的，但是，眾口鑠金，難堵悠悠眾口。

  北狄使臣離京，特意向蕭明策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

  讓大越國的常勝將軍護送他們到京都城門口。

  陸琳琅沉著臉，與韓琦匯合了。

  韓琦也不介意她冷淡的態度，心情頗為愉悅：

  「常勝將軍果然言而有信。」

  他湊到陸琳琅身邊，低聲問道：「你昨夜進宮了，孤王給你的藥丸，你有沒有讓雲嬪吃下去？」

  「自然。」陸琳琅冷冷的丟下兩個字，就翻身上馬。

  大隊人馬行至京都城門口，陸琳琅勒住韁繩，看著巍峨的城牆，久久沒有回神。

  韓琦冷著臉：「怎麼？捨不得離開？」

  「陸琳琅，你別忘了。你是北狄公主，身體裡流著北狄皇室的血液。」

  「大越國這片土地，不是你該踏足的。」

  陸琳琅跳下馬背：「韓琦，請允許我再看一眼大越國的河山。」

  「這片土地畢竟養育了我，突然要離開，我有些不舍。」

  韓琦有些不耐煩：「那你快一點，孤王去前面的涼亭等你。」

  陸琳琅一步一步走上城樓，心裡感慨萬千。

  數年前，大越國紛爭不斷，許多百姓逃難到清風寨，陸琳琅收留了他們。

  由於難民實在太多了，清風寨根本就負擔不起他們的一日三餐。

  恰逢江雲川押送糧食路過清風寨，陸琳琅二話不說，帶著寨子裡的兄弟們劫走了糧食，還把江雲川也劫上山了。

  江雲川了解了清風寨的情況之後，不僅沒有追究陸琳琅的責任，還把身上所有的銀錢，都送給陸琳琅，助她收容那些無辜百姓。

  此後的每一年，江家都會送一大批糧食到清風寨，救助那些飽受饑寒的百姓。

  江雲川的善舉，讓陸琳琅大為感動，開玩笑說要讓江雲川做她的壓寨夫君。

  自那時起，那個相貌堂堂、光風霽月的男子，就深深的刻在了陸琳琅心底。

  為了見江雲川，陸琳琅不遠萬里的追到了京都，終於與他結髮為夫妻。

  想起往事，陸琳琅淚流滿面，她緩緩脫掉身上的戰袍，露出一身紅衣。

  當年她初見江雲川，就是一身紅衣。

  與江雲川大婚那日，她身穿紅色喜服，江雲川溫柔的說，紅色最襯她，明艷張揚。

  雲川啊雲川，你當年被我劫走，還反過來送銀子給我。你若是沒有這麼做，說不定我們就不會有這麼深的糾葛。

  一滴淚，砸在青石台階上。

  陸琳琅緩緩的抬腳，上了台階。

  京都的城樓很高，台階很多，陸琳琅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重。

  韓琦曾經說過的話，在她耳邊迴蕩：

  「妹妹，在我們北狄，女子一樣可以當官，自由得很。不像大越國，對女子有諸多限制。」

  「妹妹，跟我回北狄吧！回去之後，你就是尊貴的公主，沒有人再敢欺你、辱你。」

  大越國朝堂之上，百官上奏陛下，罷免陸琳琅的官職；京都百姓辱罵她失貞、水性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