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她沒有這麼脆弱

  「別介別介！」

  辭嵐抬手托起禮玉：「蒙皇恩聖眷，我也是撿了便宜，尚是新人，往後還要請禮大人多多指教。」

  「豈敢豈敢！」

  「好了，就別說這些客套話了。」辭嵐笑著拂拂手：「今兒個來，是想給那小傢伙送個伴讀，不知禮大人可否與我走個後門？」

  「這說的哪裡的話！國子監遭難，好在辭大人出手相助，才解我燃眉之急！這點小事，你又何須親自來？」

  辭嵐給禮玉引薦了巴沛，這孩子雖沒念過書，可天生慧根，與辭秀不相上下。

  在國子監修行一段時日，定能有所長進。

  

  禮玉臨時有事被屬下叫了出去，辭嵐便帶著巴沛在國子監里熟悉地形。

  巴沛似乎適應的很快，才來時還有些拘謹，這會子已放鬆許多。

  興許，他想像之中的『大人物』也與尋常百姓一樣，生就一張嘴巴兩隻眼。

  「怎麼樣，可還喜歡這裡的氛圍？」

  巴沛點頭，心下感激，已不知該如何開口。

  「師傅，你替我超度了父母阿姊，又收留我在府中，現下還送我來國子監念書，這是從前巴沛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國子監，對於天下寒門學子來講，乃是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即的學府。

  沒有身份背景的老百姓，又何來機會能進入這等尊貴之地？

  巴沛家窮，自小念書也是從同村人求來的，壓根沒機會上學堂。

  入京一遭，竟得進國子監，巴沛至今還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確信自己腳下踩著的青磚石瓦確實是國子監後，一股莫名的敬意油然而生……

  國子監書堂內，大學士正在授課。

  今日所學，是為詩詞。

  辭嵐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那個小蘿蔔丁，在一眾十幾歲少男少年之間，辭秀尤為顯眼。

  古時女子十四，即是出嫁的年紀，書堂內的大多少女，皆已至芳齡。

  辭嵐才終於相信詩詞中描繪的畫面，確有少女初長成，當傾國傾城。

  「辛禾，你覺得，此詩何解？」

  大學士點了辛禾之名，小傢伙毫無畏懼的站起身，頗有幾分爽朗之感。

  辭嵐卻察覺異常，周遭回身看著她的男男女女，眸中都帶有異色。

  帶著幾分嘲諷的戲謔！

  辭嵐心頭驀地一沉，辭秀在國子監，過的到底是什麼日子？

  她從懷中掏出一匿身符，交於巴沛：「握在掌心，口中默念，萬物即空。」

  後者看看出辭嵐神色間的異樣，乖巧的跟在身後，心下還默道，一定不能給師傅添麻煩！

  辭嵐帶著巴沛徑直朝書堂走，靠近些才聽到那些公子小姐的低聲議論。

  「這不知從哪蹦出來的土包子，你瞧他身上穿的是什麼？」

  「我可是問過我爹，京城公子裡，沒聽說過辛禾這號人！我看他，壓根就是個冒充富貴人家的冒牌貨！」

  「……」更難聽的話還在後面，辭嵐神色微凜，眸中漸顯殺氣。

  辭秀這小傢伙報喜不報憂，她這些日子一直忙著巴沛的事。

  本以為有臧劭那根釉玉簪子，能保辭秀平安，她卻忽略了。

  那根玉簪，僅能保她命，卻不能護她免於流言蜚語的侵襲！

  辭嵐自責不已，三兩下用黃符折成一紙蝴蝶。

  她咬破手指在蝴蝶背上輕點，紙蝴蝶竟似活了過來般，朝她咒語所念的方向飛去。

  巴沛距離這麼近，看著辭嵐像變戲法一樣施法，心下仍是驚愕！

  那紙蝴蝶沿著東南方，一路飛至太常寺……

  太常寺內，臧劭正坐於案幾之前，面前擺著一本古書，記載上古秘聞。

  關於辭嵐性格突變一事，他雖已默默接受，卻一直暗中查找相關記載，想探尋其中奧秘。

  門外的榕湖，繁盛葳蕤。

  光影透過樹梢，稀疏落在書頁之上。

  一翩翩起舞的蝴蝶飛影漸近，落在臧劭筆頭。

  負手侯在一側的冷齊察覺異樣，抬手將那蝴蝶捉入手中，瞬間失去了活力，攤在他掌心成為一張冷冰冰的黃符。

  「大人，是辭姑娘來信，請您去國子監走一遭。」

  冷齊話音將落，掌心的黃符卻忽而燃起一陣火光，霎時化為灰燼。

  冷齊：「呃……大人渴了吧，我去給你倒茶！」

  他邊往外走邊抬手打自己腦袋：以後少插手人家小兩口的事，出力不討好！

  這不就是提了一嘴，瞧大人那眼神！

  不過說來也怪，大人分明就是在乎辭姑娘的，為何總要做出這般冷漠之相？平時更是不許他和陸管家提一次。

  依民間話摺子上所說，大人這不就是欲蓋彌彰！

  「大人，茶……」冷齊端著一盞熱茶踏入堂內，那中座之上，哪還有臧劭的影子！

  方才在他掌心化為灰燼的紙蝴蝶，現下竟完好無損的落在硯台上，不時煽動著翅膀。

  冷齊啞然失笑，果然，大人就是嘴硬！

  國子監內，辭嵐仍在觀察書堂的所有學子。

  無一例外。

  所有人，望向辭嵐的那雙眸，皆是嘲諷和輕視。

  儘管她對大學士提出的問題對答如流，儘管她是這書堂里，最具慧根靈氣的一個……

  辭秀，自是也聽到了近在咫尺的嘲諷聲。

  她微微咬著下唇，分明有些受傷，小臉卻一直故作堅強的撐著，滿臉的毫不在乎。

  一堂課下，大學士又誇讚了辭秀一番，道她次次都能最準確的理解詩詞內涵。

  貴族學子們表面裝作讚許誇獎，待大學士走後，一個個做起鬼臉，還發出唏噓之聲。

  更有甚者故意學著辭秀的模樣，極為誇張和醜化。

  「哎，你不會真的是孤兒吧？你爹娘到底是誰？為何一直不說？」

  一身著鵝黃衣裙的少女挑著雙眉，周身戴滿珠翠，本清純靈動的面容卻難掩俗氣，反失去了少女應有的純真。

  她拿起辭秀的書本翻看，竟還將之扔到腳下捻了捻：「你不會是小啞巴吧！說話呀，說話呀？」

  辭嵐雙拳緊握，忍無可忍！

  她抬手就要捏訣教訓那少女，卻被一帶著溫度的大掌按下。

  熟悉的冷松香氣幽幽飄來，辭嵐側眸，確是臧劭！

  「且在看看。」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輕響。

  臧劭沉聲道：「她，沒有這麼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