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人道與天道

  這便是今天朝會討論的主題之一。

  「殺自然是要殺，但是陛下可以不用殺那麼多。」

  「那你覺得，朕當殺多少合適？」

  殺一個也是殺，殺一百個，一萬個，同樣是殺。

  可是具體殺多少才能平民怨，這個度在多少，誰心裏面都沒有底。

  至於發配充軍？

  若是連謀害陛下都只能換得如此懲罰，那這代價是不是太低了些？

  至於說只殺男子，裴雲君也想過。

  那些女子有夫君，有父親，有孩子。

  

  殺便是留下她們的性命，她們又怎能不恨秦驍？

  不過是埋下無盡的隱患罷了。

  裴雲君拱手道：

  「陛下，我等可以從民眾百姓的角度出發，若是陛下如何做，我等才能滿意。」

  這個事情，世家們說了不算，官吏們說了不算，便是秦驍，說了也不算。

  身份抬得太高了，有時候也未必會是一件好事。

  如果秦驍特赦他們，相信天下百姓們馬上就會揭竿而起，「替」秦驍處理那些違背「天道意志」，謀害「蒼天」的世家們。

  到那時，便是百姓們不會推翻秦驍的統治，可虞朝陷入內耗，再恢復過來又不知道需要多久了。

  有官員不滿道：

  「裴君說的倒是輕巧。」

  場面話誰還不會說了？

  你倒是說個大家都認可的主意來啊。

  秦驍開口問裴雲君：

  「若你是百姓，朕如何處理才能讓你滿意？」

  「殺！」

  大臣們紛紛嗤之以鼻。

  這還要你說？

  可李長陽與張天霖卻未有表情變化。

  「不過不能一次殺，而是分批，分不同地點殺之。」

  裴雲君繼續說道：

  「一天殺一批，或者隔幾天殺一批，待時間久了，百姓們心中的怨恨漸漸平復，誰也不會去計較到底殺了多少。」

  「那依你之見，殺多少人合適？」

  「一萬人足以。」

  相對於百萬來說，也就是百分之一而已。

  秦驍接著又問：

  「那餘下的人如何辦？」

  便是關在牢里，那也需要一日三餐。

  至少不能餓死他們吧？

  「男子，便充作勞工，為陛下建設四方。」

  頓了一會，秦驍見裴雲君沒了下文，又問道：

  「那女子呢？」

  裴雲君猶豫再三，終是開了口。

  「陛下，國之發展，離不開民眾，人口越多，於國越有利。」

  他不想說的那麼明白，可秦驍卻始終沒有再接話。

  「我以為，可讓其妻女改嫁。」

  「改嫁？」

  秦驍語氣有些不悅。

  「若是改嫁，他日再種下為家族復仇的種子，不是為我虞朝埋下禍根嗎？！」

  裴雲君嘆了一口氣，繼續說：

  「尋常人家娶妻不是難事，陛下可讓這些罪臣罪民之妻女改嫁於那些貧苦百姓，以此折罪。」

  「而這些女子，陛下可令她們終身不得與家中聯繫，也不可與自己的子女相見。」

  「以此斬斷前塵過往。」

  「如此，我虞朝人口便能蓬勃發展，他們的子女也可為陛下的萬世功業添磚添瓦。」

  隨著裴雲君說完，立刻就有人大罵道：

  「一派胡言！想你裴雲君也是正派人士，怎能想出如此齷齪的勾當來！」

  殺人不過頭點地，裴雲君這個方法，那簡直比殺了她們還要難受。

  若秦驍真的聽了裴雲君的，那些女子便終身只能活在屈辱之下。

  至於自盡？

  裴雲君的意思是只殺一萬人，這些女子必然還有父母兄弟姐妹以及孩子存活於世。

  若死，便是違抗聖命，其父母兄弟姐妹子女，盡皆會受到牽連。

  便是不為自己，為了他們，自己也只能苟且的活著！

  裴雲君這個提議，不可謂不歹毒至極，狠辣至極！

  「陛下，萬萬不可聽信此人讒言啊！」

  推己及人，若是換做他們自己，自己被殺頭也就算了，妻女還要嫁於那社會最底層的下賤人員...

  還不如全家一起死了痛快！

  秦驍想過無數方法，卻唯獨沒有想過這種。

  這不僅僅是誅連，更是誅心啊！

  「此法，過於違逆人道了。」

  既然連秦驍都覺得殘忍，官員們看向了一直都沒有開口的李長陽。

  「國公，你倒是說句話啊！」

  鎮國公李長陽，便是他們的支柱。

  李長陽似乎沒有聽到一般，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這下官員們更著急了。

  國公不說話，難道就任由裴雲君這個小人肆意妄為嗎？

  果不其然，裴雲君繼續說道：

  「陛下何與畜生談論人道？」

  「公然謀害陛下，此等行徑，曠古未聞！」

  「且陛下乃是天主，承載上天意志，此等謀逆之舉，自媧皇摶土造人以來，亘古未有！」

  裴雲君的聲音越來越大，字字句句震耳欲聾。

  「如此做法，往小了說是謀害陛下，往大了說是顛倒天道，便是他們死後也不能進入輪迴當中，當在煉獄之內時時刻刻反覆煎熬！」

  「陛下仁慈，天外開恩，讓其留在人間受罰思過，已是仁義之舉，何來齷齪一說？」

  在所有人的認知裡面，這世間是有輪迴存在的。

  以前，人們之所以不畏死，便是因為人死百事消，來生如何，全有蒼天明正。

  誰會認為自己一輩子就沒有做過好事？

  便是來生，功過相抵之下，最多投胎於百姓賤民之家罷了。

  又或者是投胎為牛馬豬狗，可終究還是有再為人的機會。

  況且還有那等根本不信磚石輪迴一說的人存在，對於天道輪迴更是無所畏懼。

  但秦驍，虞朝的皇帝陛下，證明了輪迴是真實存在的。

  不僅於此，就連那虛無縹緲，上下幾千年以來都無人可以證明的蒼天，都被秦驍具象化了。

  如果蒼天沒有自己的意識，那為何會聽秦驍的號令？

  或者說，秦驍便是那蒼天。

  前者，尚能接受，而後者，便讓所有人都無法想像。

  蒼天，難道真的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嗎？！

  「既然是陛下得意志，那便是天罰！」

  「天道，大於人道！」

  「還請陛下明鑑！」

  「人族裴雲君，懇請天主開恩，允許從犯在人間服刑，不入地獄受永生永世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