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圍點

  十月初十，漠北草原已經入了深秋，金黃的草地在陽光下閃爍著溫暖的光芒，就像被歲月精心打磨的寶石。如果沒有戰爭，此刻應該有一群群肥壯的羊兒在陽光下悠然自得地漫步，如同潔白的雲朵在綠波蕩漾的大海上漂浮。牧民們高唱著粗獷的牧歌，驅趕著羊群，他們的歌聲應該在秋風中飄蕩，訴說著古老而深沉的故事。

  但這一切，在今天的白玉關外都不可能出現。唯有雄鷹還在天空中盤旋，它們矯健的身姿在藍天下翱翔，昭示著這片寂靜的草原真正的主人。

  經過一夜的急行軍，蘇木帶領著三百惠山軍已經來到了白龍山下。眾人窩在一處山澗里，沒有一絲聲響。斥候曹炎帶著十幾個兄弟，蹲在附近的樹上警戒。眾人吃著乾糧、喝著山泉水，沒有一人抱怨，耳旁只有潺潺流水的叮咚聲，和樹葉互相摩擦的沙沙聲。

  每個人都細心保護著身旁的籮筐，那裡面是他們今天的秘密武器。一路上兩人輪流背著才運到前線，一會兒就要靠它們來驚一驚山上的毛民。

  蘇木觀察這日頭，看著白龍山上的平安火第三次升起，嘴角揚起了笑容。

  

  虞句的隊伍此刻也趕到了既定位置，同樣的躲在暗處沒有行動，他們需要等毛民的信號兵通過後再進場作業。伏擊地點的南側是一條天然的舊河道，這個季節水已近乎枯竭，如果仔細觀察就能夠發現，河道底部排列著一層符文器具，正等著虞國軍的修士們組合施法。

  伏擊點的北側是一個小斜坡，親衛軍緊緊勒著馬嚼子，匍匐在山坡上，一層層的草甸覆蓋著身體，狼糞球散落在山坡外圍，深怕敵軍事先嗅到這邊的氣味。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馬匹嘶鳴，一字排開的四匹駿馬飛奔而來。領頭的那位看也沒看周圍，嗖的一下躥了過去。跑在最後的那位毛民卻像發現了什麼，放緩了腳步。

  他想要催動馬匹，到山坡上觀察一番。卻發現馬兒原地踱著步，就是不上前，想來是它聞到了狼糞味，不敢上前。

  跑在前頭的三匹馬見他還沒有跟上來，遠遠地大聲喊道：「哈利嘛，還不快走，小心又誤了時辰被將軍責罰。」

  哈利嘛雖心有不甘，再次看了看那小山坡，心有不甘地揚起馬鞭跟了上去。

  虞句長舒了一口氣，趕忙指揮虞國軍開始布置符文大陣。一塊塊木質、鐵質的符文配件被挖坑埋了起來，蓋上土、鋪上草，再用樹枝掃過。

  虞家的子弟，已經十幾年沉悶在一片死寂的大宅子裡了。虞武帝當國時，他們中的大多數要麼未出生，要麼還在襁褓之中，虞氏一族的榮光在他們心中只是一段傳說。祖輩們、父輩們懷念卻又牴觸當年的日子。他們總是覺得，是他們的付出和一路扶持才成就了虞武帝的絕世武功，是他們幫他打下了這片天下。可是武帝當國之後，大封功臣，卻對自己的親族十分吝嗇。這也為虞朝國祚的短暫種下了禍根。

  這才是外人所不了解的虞家。連他們自己也理不清對武帝爺的愛恨交織。而今天他們要重現虞武帝的榮光，更是要為自己的未來賭一次命。

  塗月也在緊張地忙碌，根據虞清的安排，他要承擔的不僅僅是衝殺那麼簡單。

  虞清單獨交代過：「善用地形、善用軍械，以極少犧牲換取最大勝利，方是用兵之道。塗將軍務必利用好這段斜坡，掌握好出其不意的絕佳時機，最好在沖陣之前就大量殺傷敵軍，減少我軍的傷亡。」這又算是給塗月上了一課。

  蘇木算準了時間，第四支平安火升起的時候，他學了兩聲鳥叫，林中躥出十幾個身影。

  「你們先行，務必將暗哨全部清除乾淨！」

  「將軍放心！」曹炎等人領了命，立刻消失在了叢林之中。

  蘇木身後的隊伍也緩慢地行動起來，各自背著重重的軍械分散著向山腳各處奔襲而去。

  白龍山沒有等來新一批的通信兵，沿著他們的路線跑來的是虞清的傳令兵。

  「一切準備就緒，請蘇將軍下令攻山！」

  蘇木手一揮，一發「震天雷」，直飛向白龍山大營。這是魯易知的最新發明，這種震天雷不僅飛得遠，而且聲音巨大，最適合在林地作戰時做信號之中。

  山中各部聽到號令，立刻行動起來。一排排簡易的投石車出現在他們面前，這便是籮筐中零件拼接而成的秘密武器。

  這種投石車輕便、小巧，能夠隨意拆卸，威力卻不小。一聲令下，投石車猛然發動。外塗油脂，點著了火的石彈從機械的懷抱中飛出，劃破空中的軌跡像一道流星，直射向毛軍的大營。伴隨著石頭的飛出，大營中傳來一陣陣驚呼和慘叫。

  這些小投石車，雖然不能夠像大型投石車那樣動不動百斤、千斤的巨石，但重量不夠數量來湊，有了它們，和這山上取之不盡的石頭，定然能將毛民的營寨砸個稀巴爛。這當然也要歸功於魯易知，如今的惠山軍有了他的加入，真是如虎添翼了。

  整個白龍山半山腰都插滿了夏軍的旗幟，鑼聲、鼓聲久經不息，戰馬馱著草人在林中不停穿梭。

  白龍山守將哈蘭德思一時間摸不清楚外面有多少夏軍，心中驚駭。

  一名士兵來報：「將軍，夏軍襲營，漫山遍野都是人！」

  哈蘭德思慌忙道：「快，快，點烽火，報給白倉將軍！」

  他本不是一個將才，因深得白倉信任，才得了這麼一個守將任務。他也確實一絲不苟地執行著白倉的命令，第一時間安排守住寨門，面對蜂擁而至的石塊，只敢舉起木板、盾牌防禦。

  哈蘭德思是被他自己的定向思維害死的，在他的思路里，白倉的部隊才是這次戰役的主角，自己只要守著這片山頭，就是勝利。

  他們以為這個寨門是他們的最後一道防線，是安全和生存的保障。每個毛民士兵都緊握著手中的武器，臉上寫滿了恐懼，沒有人能忘記初到這片土地時埋葬的那些屍體。那是他們隨時都能夢見的袍澤。

  惠山軍、虞清，每當兩個名字響起，寨中的毛民都似乎都聽到了死神的聲音。

  他一遍遍復誦著白倉的話：「記住，一旦遭到攻擊，緊守寨門，燃起烽火，等我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