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堅守待援

  魯老漢終於成為英雄。魯易知哭倒在他身旁，父親一直是個膽小的人，但是這次他終於鼓足勇氣，主動獻策，並且主動上樓，在臨行前還不忘鼓勵魯易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兒啊，我知道你一直在心裡埋怨我，不讓你到白玉關去，到西狩三城去，在那些笨頭笨腦，不知所謂的將官們面前露一手，讓他們瞧瞧，魯家的技藝，如何不同凡響。」

  「可是兒啊，我實在是怕啊，一將功成萬骨枯啊，戰場是磨坊，磨得人的血肉，將官們更是吃肉不吐骨頭，你這麼個小崽子能是他們的對手？」

  「我知道你遲早有一天是要走這條路的，既然早晚如此，還不如現在，有我看著你，說不定還能跟著一個還不錯的將官。你想做就放手去做吧，有你老子在你身後，你別怕。倘若哪天你老子不在了，你就要凡事多思量。現如今我看你天天跟著虞掌記，倒是放心了許多，只是他那樣的人恐怕不會久居軍中。以後你如果能跟著他，即便是我死了，在九泉之下也會安心一些。」

  …………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看來魯老漢今天是存了死志的。虞清守在他們身旁，為二人撐著一把黑色的大油紙傘，此刻他難免有一點內疚，是他邀請魯老漢建造這座閘門，是他將一個因為謹慎、膽小才無數次從戰場活下來的老兵推到了一個不得不冒險的境地。但是他又怎麼能內疚，是戰爭把他們一起推到了危險的地方，沒有誘敵進城的計策，或許這場仗還要打下去，會死更多的人，當中不僅可能會有魯老漢還會有張老漢、李老漢，甚至會有他虞清、魯易知，以及更多的人。這就是戰爭，每一個命令都會讓一撥人死去，但是只有打贏了才能讓剩下的人活著。

  如果是你，你能在怎麼選？

  「虞將軍，我兒就拜託你了。」這句話魯老漢沒有能說出口，虞清現在也還是個沒有實職的掌記，其實他所做的一切早已經超出了自己的職責所在。何以能夠誇下海口，敢於受託照顧另一個同樣年輕的毛頭小子呢？

  但是虞清從魯老漢的決絕中讀到一些什麼，心中暗自道：「魯老前輩，你放心去吧，以後只要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人欺負易知的。」

  大雨如同一陣旋風來得快，取得也快，進入穀倉城的敵人，沒有一個能回去的。城外的敵軍也失去了攻城的能力，在大雨剛剛到來的時候，就已經擁簇著他們的主將丟棄營寨，消失在雨夜之中。

  郭任看著兄弟們打掃翁城的戰場，主動請命道：「世子、顏將軍，我們殺出去吧，毛賊新敗，兵將又不多，讓我去，殺他個七進七出！」

  顏仲搖搖頭道：「郭將軍，別衝動，雖然敵方退了，但是陣形未亂，其兵勇也尚有一戰之力，你追出城去，我們勢必要分兵，形不成兵力優勢，大雨剛過，又是在夜晚，尚不清楚對方有沒有其他隊伍在附近，不利於我軍出城作戰。」

  朱篷這時候已經來到了城頭，親切地挽著郭任的手說道：「是啊，郭將軍，我們還是要保存實力，堅守城池為上，這會兒殺幾個毛兵對我們來說不重要，能多幾個人守城才重要。毛民幾十萬大軍在西狩牧場上，還愁沒有你殺敵的機會嗎？」

  郭任當然也明白這當中的道理，但是他這樣的猛將天生就不應該拿來守城，況且當他看到顏仲一手策劃的伏擊戰取得了這麼大的成績，難免有些眼熱。好在他是個聽人勸吃飽飯的人，立刻就停止了想要出城的衝動，一心帶領著士兵開始打掃戰場。

  萬松看著滿城的屍體，即便一場大雨過後，空氣中仍然四處飄散著血腥味，不免有些作惡：「這些屍體要儘快處理掉，不然堆積在城中，遲早要發生疫病。」

  在吃了一個大敗仗後，毛軍暫時沒有再來騷擾，攻擊其他倉城的行動卻沒有停止，接下來的幾天斥候送來的都不是好消息。七座倉城，被主動棄守、開城納降的有三座，被敵人攻破的有兩座，勉強堅守的只剩下一個軍械倉，和他們穀倉。魏王世子萬桐遇襲而退，當時白玉關還沒有破，算不得臨場怯戰。安定侯世子魏元長、寧縣侯世子鄭守道剛一聽說白玉關失陷就帶著滿城的將士跑了，還談什麼累世功勳，還有什麼將門之後的顏面？倒是臨川侯家的小公子曹將明，從小就是個皮猴子，天不怕地不怕，本來這次參加北征的是他那個做世子的哥哥，但他主動請纓，誓要在戰場上闖出一番名堂光宗耀祖。如今看他也算對得起這番豪言壯志，牢牢堅守馬圈倉城，久戰不敵之下，才在親兵的保衛下遁走山林，至今下落不明。

  白玉山脈上各處也是硝煙四起，那些是白玉關逃散的軍士一時間找不到大部隊和一些在敵人的屠刀下逃出的難民，他們藏在山林中匯聚成群，有武器的撿起武器，沒武器的折一段樹枝與敵人戰鬥。這一團團升起的濃煙，不用去探查，也知道不會有什麼好消息。

  虞清望著後山烽燧上燃著的平安火，此刻不僅僅是在向遠處的大軍匯報此處還有一座固守敵後的城池，更是周遭隱藏在樹林之中、草皮之下的夏朝軍民們的一顆定心丸。仍然有一面夏帝國的大旗，支撐在這片被胡人踐踏的大地上。

  這日清晨，又有一批斥候回到了城裡，還帶來了冒險穿越敵軍防區的西狩大軍信使。信件為防止被敵方捕獲，沒有寫什麼重要的內容，事實上，一同出發的十路信使恐怕只有他一人生還。這封信是寫給所有仍然在敵後堅持的將士們的，內容並不複雜，大意就是大軍已然開赴西狩牧場，駐紮在串場河南岸，與敵軍隔河對峙，不日將與敵方決戰，眾位將官務必堅守待援。落款是權知安北道行軍總管、柱國大將軍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