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茶水與酒
2024-10-04 19:53:46
作者: 黃衣觸手怪
江步的話小丫鬟當然聽不懂。
從買獸離開至今,不過是他上演的一齣戲碼。
只為吸引這一位觀眾。
趙橫身材魁梧,不怒自威,龍行虎步而來,一看就知道非是凡人。
「來,趙兄請。」
見江步親手給他倒了杯茶水,趙橫也不矯情,道謝後便接過,同飲酒般一口飲盡。
「茶,還是慢慢飲得好。」江步吹涼了些,才飲了一口。
水這麼燙,這傢伙不覺得疼嗎?
趙橫捂著嘴,臉上多了些紅色。
光顧著高興,沒注意這小子遞過來的是熱茶。
真是,茶有什麼好喝的?
「咳,姬...」他聲音被燙得有些嘶啞,不舒服地哼了兩下,才調整過來,面不改色道:「姬江川,小兄弟可是姬家人?」
他這倒不是廢話,姬是大姓。分氏極多。
江步點了點頭:「對,就是那個姬家。」
如果換個人說不定會趕上了巴結,但眼前之人卻只是微微點頭。
能有此反應,只能說他身份等同姬家,甚至更高貴。
江步心裡清楚,卻不點破。
「姬小兄弟倒是頗為有趣,言談舉止也不似姬家人那般...」
「那般粗俗無禮對吧?」
姬家人的渾是舉世皆知的,強搶良家婦女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姬府中的惡行,可見一斑。
趙橫沒想到有人能這麼說自己家,這時代誰不以家族為榮?
他問道:「哦?看來川兄弟很有高見啊。」
「高見談不上,拙識倒是有幾分。」
兩人都是聰明人,對視相顧一笑。
但這卻難為了小丫鬟,對她來說,這無異於聽天書。
「那兄弟可有雅興,說上一二?」趙橫招了招手,命下人送上來一壺酒。倒與江步一杯後,自己先一飲而盡。
「哈哈痛快,還是這個舒坦。怎麼,川小兄弟對這不感興趣?」
江步指了指酒,又點了下茶水:「兄台可能分清,哪個是酒,哪個是茶?」
茶水漂浮著葉子,酒水上有浮沫。自然一眼便能分清。
趙橫不解,卻還是哈哈笑道:「這有何好分辨的,一眼便能看出。」
江步點了點頭,將茶水倒掉,又填了一盞白水:「現在呢?」
「自然也能分辨出,茶水有熱氣,酒水微黃。」趙橫眉頭微皺。
將兩個杯子蓋上後,江步復又問道:「如此,可能分辨?」
這次趙橫搖了搖頭,疑惑問道:「不知川小兄弟何意?」
江步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著窗外,示意他看去。
窗外,白虎已被眾人用網拖住,用長矛插入軀體,嗚嗚哀鳴。
至於那隻山魈,也沒跑多遠,被人亂棍打死。
「看,野獸之亂,不過一二十人,終究會被捕殺。可世人依舊恐懼野獸,除非用鐵籠鎖緊。
但是,這天下之亂,分明攪動數萬萬人,卻少有人如畏懼野獸般懼怕,為何?」
「這...」
趙橫濃眉緊皺,一杯接一杯的給自己灌酒。
但江步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繼續說道:「就如我問兄台如何區分茶水與酒。當一切都顯露在眼前時,易辨。
當一方開始隱藏時,可辨。
但當雙方均蒙蔽時,難辨。
如今世道渾濁,人心蒙昧。朝廷之上,皇帝昏庸。家族勢大,將世人畜作豬狗。
兄台你說,這樣的世道,還有救嗎?」
「咔嚓。」
趙橫一把捏碎酒杯,碎裂的邊緣劃破手掌,鮮血直流。
他喘著粗氣,赤紅雙眼呵道:「你這小兒又懂什麼!你受著姬家福澤,又何必——」
「舌頭不痛嗎?」
江步抬起眼,沒有一絲情感波折:「兄台喜酒,卻連辨也未辨,便飲盡滾燙的茶水。苦否?痛否?可這點痛,並不致命。
倘若我遞去的是杯毒藥,兄台可還有氣力?」
「砰——」
「你——你——」趙橫拍案而起,額頭青筋暴起。身後護衛手持利刃放在江步脖頸。
小丫鬟被這一幕驚的快要哭出來,卻還是忠誠的護了上來:「少爺!你們要殺就先殺我啊!」
「無妨。」
江步拍了拍小丫鬟的腦袋,端起茶水又飲一口。似乎劍刃加身的不是自己般。
一旁趙橫胸膛起伏,眼睛幾乎要瞪出來,卻見眼前這人只是平靜的坐在那裡飲茶。
暗贊道:這才是真君子啊。
「退下。」
趙橫揮退左右,整理服飾後,合手向江步拜了一禮:「橫,還請先生教我。」
「教你?教你什麼?你又覺得自己是哪裡迷茫?」
「自然是世家。」趙橫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這兩個詞的,可見他有多恨。
但江步卻只是搖了搖頭,嘆道:「看來,你仍未分辨『茶水』與『酒』。你可是認為,天下之亂,罪在世家?」
趙橫迷茫的點了點頭。
在他看來,確實如此。
各大家族與士族割地自治,劃分權力,早已將皇帝架空。
然而江步卻不這麼認為,每個時代都有它的特色。
貿然引入新思想,肆意評定好壞,只會造成四不像。
但有些事,還是可以點撥的。
他指著樓外的路面,問道:「兄台也是乘坐馬車的,自然知道路況有多糟糕。那些世家,好比攔路的人,你驅趕了又如何?路況仍未改變。
兄台要明白,什麼才是本質。
我前些日子買了一石粟,花了二十錢,今天再要買,卻要花五十錢。
我覺得不公,便同他等計較。然而,他們卻說我今天的五十錢,甚至還比二十錢少。」
江步拿起一盞新杯子,裝滿茶水遞了過去:「兄台啊,這次你可能分清『酒』與『茶水』否?」
茶水還冒著熱氣,趙橫喘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他已明白,江步的意思是要他認清世道亂的本質,世家士族雖是惡因,卻不是根本。
真正的亂因,是思想的禁錮與制度的不完善。
平民遇到猛獸還敢搏鬥一二,可面對不公與掠奪,卻只敢低聲下氣,任人宰割。
但...不剷除世家,不平等天下。
做了這些又有何用?只是徒做嫁衣罷了!
江步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今天已看了一齣好戲,改明日,我再請兄台看另一出可好?」
「哦?不知先生所說是?」
「姬家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