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清除侵蝕

  濃郁如墨的黑暗沿著木屋縫隙侵蝕進室內，瞬間吞沒了所有的光芒。

  伸手不見五指的室內悄無生息，門窗上的破洞也透不進一絲光亮。木床上躺著一具僵硬的人形輪廓，看不清樣貌。

  往日小屋中的呼吸聲、心跳聲、翻身間衣物摩擦的沙沙聲、乃至床腿嘎吱嘎吱的搖晃聲......如今統統沒有，僅剩下令人絕望的死寂。

  身體好沉重......仿佛灌了鉛釘死在床板上。

  

  江步大腦飛速運轉，眼球在眼眶中極其緩慢地轉動。

  「發生了什麼？！我只是點了下墨跡，怎麼轉眼就變成這個樣子。難道又是人皮書作祟？」

  他試著溝通體內的詭異，嘗試做些反應，卻駭然發現身軀內空空如也。

  「不對！一定有哪裡出現問題。『侵蝕』位格的詭異不可能將我封禁到毫無還手之力。

  難道我在無意間違反了這個詭異的規則？」

  江步平復著情緒，竭力保持鎮靜。他還沒能完全摸清詭異規則的定義，但經過血肉沼澤事件後，也有了一些猜想。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詭異間高位格對低位格是有抑制作用的。例如他的完美之翼，僅比惡鄰婆位格略高，卻能將後者強行壓制到沉寂狀態。

  但是，詭異間的規則衝突能達到『下克上』的效果。僅僅是污染衍生物的惡意線蟲，卻能亂殺黑色枯樹與惡鄰婆。若非江步運氣好找到足以制衡線蟲的手腳詭異，這會怕是已經被蛀空化作蟲巢了。

  慌亂無用，只有保持理性才能找到出路。

  仔細想想，從一開始到現在，牆上霉斑遵循的行為模式是什麼？

  「最開始那還只是一團污漬，可隨著時間流逝，霉斑越長越大還漸成人形。就在第三天那晚，噩夢中那個詭異從牆上鑽了出來向我靠近。

  這麼說來，牆上霉斑的行為模式似乎與時間有關。按照惡鄰婆執著於『血肉肢體』，那麼，是否可以推斷它的核心規則與時間有關？不......」

  江步在心底下意識否定了這個猜想，侵蝕位格的詭異具有時間類規則，這未免太扯了。

  透過深邃的黑暗看向斑駁的天花板，腦海中重複播放著霉斑變化的片段。

  時間流逝，漸成人形？

  「時間！對了！牆上霉斑的行為模式遵循時間沒錯，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而是——」

  咔噠。

  有什麼東西砸在江步臉上，打斷了他的思路。迫使他不得不將心神暫時抽回現實，卻看到一直以來提供微弱螢光的藤壺從牆壁、天花板上接連墜下。

  一股腐敗的氣味愈發濃郁。本就斑駁的木牆逐漸腐爛朽化。床腳對面的牆壁正唰唰掉落著木屑，原先霉斑所在位置陰沉發黑，逐漸分化出頭顱四肢——形成一具有人形輪廓的黑影！

  黑影肥大的身軀緊貼牆壁拉寬拉長。頭顱的虛影貼在江步仰躺面朝的天花板上，細長的脖頸扭曲出一個折斷的弧度。

  明明看不出五官輪廓，卻給人一種它在笑的錯覺。

  不，或許並不是錯覺......

  突然。

  黑影動了，天花板上的頭顱連著脖頸僵硬地向左扭動，下巴尖的輪廓在頭顱虛影旁顯現，這還沒完。它偏執地繼續向左扭頭。扭曲角度逐漸增大，一直到下巴尖與脖頸近乎垂直。

  咔~

  隨著一聲清脆的骨骼聲響，頭顱違背了人體極限繼續扭動，直到眼睛朝下，嘴巴在上！

  「咯咯，咯咯～」

  像是有人看到了這一幕覺得頗為滑稽，捂著嘴偷笑出聲。黑影越發清晰了，那笑聲也不再隱藏，腐朽的牆面翹起樹皮，密密麻麻的腐敗紋路爬滿每寸牆壁。裂口開開合合，傳出荒誕詭異的怪笑聲。

  緊接著，黑影的四肢忽然如充氣般漲起，掙扎著從牆壁與地板上拔出來。

  細長的手臂抽條成黝黑的血肉觸手，『啪嗒』墜落在地板上。兩條腿相對粗短扁平，像是被重物壓扁般拖在身後。

  肉條觸手沿著脖頸將頭顱從天花板上拔出，脖頸上墜著吸滿水的海綿般的腦袋。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它那扭曲的五官。好像將人像撕碎後，在倒過來的頭顱上隨意拼湊在一起。本該是嘴巴和鼻子的位置，卻被兩顆形狀各異的眼球所取代。

  它惡毒地盯著身下僵硬的人，拉寬拉長的身軀簡直要將對方吞沒。

  黝黑的血肉觸手，畏畏縮縮著想要接觸床上的人。

  滴答，滴答——

  黑暗中響起水滴聲。

  左臉頰上忽然傳來濕潤冰涼感，海鮮死後腥臭的味道鑽入鼻孔。

  視野中，一張破碎扭曲的怪臉逐漸變大，腦袋兩側咧起森白利齒。

  血肉觸手連著木床一同纏繞，黑影同江步緊緊貼在一切，確切來說，它是在吞噬。

  觸手尖部爬上胸膛，戲謔著輕輕拍打，驟然刺入皮肉中，裹著肋骨掰向兩側。

  江步就這麼輕易的被當做西瓜般撕成兩半，殷紅的內臟撒在地上冒著熱氣，心臟逐漸停止跳動。

  然而，他始終直視著黑影怨毒的眼球，不為這一切所動，雙眸冷的可怕。

  「是不是在疑惑我為什麼不害怕？」

  江步嘴唇沒動，他的聲音突兀出現在屋外。黑影碎裂的面容接連變幻，最終拼湊出一張溫柔的笑臉，配上它扭曲怪誕的身軀，本該暖洋洋的笑容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很好，你惹火我了。」微啞的嗓音竭力壓制著某種情緒。

  江步的『屍體』陡然膨脹，越漲越大，皮肉膨脹到近乎透明。

  「嘭——」

  隨著這聲炸響，黑暗如潮水般褪去。

  小木屋中，藤壺依舊爬滿牆壁，閃爍地散發著微弱熒綠。然而，卻不再是唯一光源。

  聖潔的羽翼收攏在身側，不時抖動一下，灑下乳白色的光羽。

  江步摁緊脖頸，緊閉的雙眸乍然睜開，左眸流動著翠綠的詭異光芒。右眼中，不見往日冷靜，而是毫不掩飾的憤怒。

  他沒有開口，右翼貼上牆面上的霉斑，翼羽上的手掌沿著那道輪廓抓撓起來。

  接著，江步羽翼向下一振，組成翅膀的手腳詭異彼此纏繞成一團，羽翼消失，右臂處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瑩白手臂，晶瑩的皮肉猶如最昂貴的寶石雕刻而成。

  同這條手臂相比，江步整個人看上去顏色暗淡不少。

  「不夠完美的東西，都不該存在......」

  他喃喃低語，右手握拳向內一拽。一道人形黑影輪廓尖叫著從牆壁中掉了出來。

  修長纖細的手掌覆下，黑影如柳絮團般被打碎成一團。

  但這條瑩白手臂攻勢並未停止，而是向著自己的頭顱拍去。

  「啪。」

  就在險些接觸的瞬間，羽翼再度浮現。江步喘著粗氣，心有餘悸地看著完美之翼，良久無言，最終向身後一振收了起來。

  「果然，我還無法驅使完整形態下的手腳詭異。雖然這東西只有一條規則，但確實夠強。」

  江步將心底想法暫時按下，攤開人皮書說道：

  「霉斑會隨著時間逐漸偽裝成房屋主人，能將對方拖入幻境一類的領域，將對方在睡夢中殺死，最終取而代之。」

  先前當江步固定在床上時，忽然意識自己忽略了一個最基本的問題：霉斑從什麼時候開始成長的？

  答案很簡單，是他入住小木屋後。

  也就是說，在江步沒有來到這個世界前，霉斑始終處於沉寂狀態。直到他成為小木屋的主人，才滿足了霉斑復甦的條件。

  最開始江步還有些慌張，但當他直視到黑影雙眼時，就明白這不過是場幻覺！

  可別忘了，江步曾將藤壺螢光物質撒入左眼，這導致左眼近乎失明，有了螢光特性。然而從黑影眼中，卻看不到折射的螢光。

  根據這些推論，江步很快摸索出黑影的行為模式，再根據『規則』與詭異行為模式間緊密的關係，很容易推斷出黑影的規則。

  一種未知的力量操縱著人皮書浮現出文字。

  【你發現了『無訪住客（侵蝕）』的兩條規則，+100信息點】

  【你發現了『無訪住客（侵蝕）』的核心規則，+150信息點】

  【你已發現『無訪住客（侵蝕）』所有規則，已滿足強制收納條件】

  【第一，『無訪住客（侵蝕）』會隨著房屋主人入住時間甦醒】

  【第二，『無訪住客（侵蝕）』在房屋主人入住三天後，會周期性將其拉入『夢境』，當房屋主人產生恐懼情緒，認定自己死亡時，現實當中同樣死亡。房屋主人的存在會被取代】

  【第三（核心規則），『無訪住客（侵蝕）』渴望取代房屋主人的存在】

  【是否強制招收『無訪住客（侵蝕）』為怪誕小鎮鎮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