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拜訪惡鄰

  惡鄰婆腫脹的身影在濃霧中時隱時現，它在『拜訪』無果後沒有僵持，顫顫巍巍著轉身離開。江步將藤壺螢光粉末撒入左眼後，隱去身形緊隨其後。

  

  一路觀察，他發現這鬼東西非常呆板，除了按照『規則』行動外，基本是固定的行為模式。

  至於這是詭異們的普遍現象，還是由於惡鄰婆位格低的緣故，江步更希望是前者。畢竟一個程序化敵人的危險度遠遠比不上有智慧的。

  他此番跟著來，是為了抄家。

  牆壁上的鬼東西雖然難度最低，但江步對它的規則一無所知。

  反倒是這個『畸變』，除了在每天『打卡』期間比較兇惡，其餘時間都比較呆滯。就連人皮書對它的介紹也是頗為不屑。

  【拜訪的惡鄰·畸變】

  【最近，你的門前總是走過一道彷徨的身影，它無禮且固執，甚至闖入你的家門，肆意破壞，這一切都令你頗為不滿】

  【學習處理鄰里關係是就任鎮長的必要前提條件】

  【記得帶上火把】

  【僅靠溫柔可無法暖化惡意】

  ......

  「咚。」

  前方濃霧中傳來一聲沉悶聲響，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江步卻見怪不怪。

  那是惡鄰婆的腦袋又砸落在地上，它枯瘦蒼白的四肢似乎有些問題，這一路上已經摔倒了數次。

  皺巴巴的老嫗頭顱許是這個原因摔掉的下巴。

  在心底默默計算著步數，每一步恆定在50厘米左右，走了近兩千步。從小鎮邊界向北出發，幾乎沒怎麼繞彎。

  惡鄰婆在進入一棟破舊建築殘骸後消失不見，江步沒急著第一時間跟進去，而是細細打量四周。

  這裡已經緊挨黑暗森林了，濃霧隱約間會浮現出那些瘦長枯樹的虛影。帶著海腥味的風不時吹過，空氣中還夾雜些腐木的味道。

  四周曾有不少連成排的木質房屋，如今在歲月的侵蝕下坍塌，僅剩一些殘骸。

  眼前這座建築用巨石壘起，保存的還算完整。奇怪的是這棟石頭屋沒有門窗，只有一道細長通道。大致比畫了下，他進去也要側著身才行。

  「難道這裡曾有一個身高3米、身材細成竹竿的人住在這裡？」

  江步微微皺眉，這種狹窄的通道讓他回憶起森林中那些糟糕的遭遇。

  附近的濃霧有向此處匯集的徵兆，他也不再猶豫。在小鎮外停留時間越長就越危險。

  沿著狹窄細長的通道進入石屋內部，並沒有豁然開朗。

  通道盡頭是一口圓井，江步朝下丟了枚螢光藤壺，等了好一會才聽到回音。

  但從井口與牆壁上滑膩、腥臭的粘液判斷，惡鄰婆確實是鑽進了井內。

  江步思索片刻，還是沒將人皮書先丟下去。

  現在雙方相處得還算『愉快』，因為先前一點小事撕破臉不太值當。

  最終他還是決定爬下去，人皮書給這個任務的評級僅為『畸變』，那完成難度不會比先前大。

  大概......

  值得慶幸的是井壁上有可供攀爬的凸起，不至於一頭扎進去。就是江步在攀爬的時候有些糾結。先前在森林中上衣已經爛成布條，回小屋後他就給丟了。

  現在該怎麼帶人皮書下去是個問題。用嘴咬著未免有些噁心，但要是塞在褲腰間......

  像是感受到江步糾結的視線，人皮書浮起後穩穩貼在江步胸前。

  「你，你.....算了。」

  向下攀爬還算順利，除了皮膚接觸到井壁後反饋回的冰冷感令人略有不適。

  差不多爬了183個台階才來到井下，離地面還有2米左右時再無台階，只好跳下。江步皺眉觀察一番，發現四周雖沒有通道，但一側井壁縫隙內殘留不少血肉殘渣，於是曲指輕扣幾下。

  「空的，暗室？這地方，越來越有意思了。」

  指甲沿著磚塊邊緣剮蹭一遍後，從縫隙中傳出一股濃郁的腐臭味。

  磚塊封死的暗門後還有一扇木門，但令江步驚奇的，是門頂上的一盞油燈！

  儘管燃料已經耗盡，但看到這種文明造物的熟悉感還是令他頗為驚喜。

  略作調整後，江步堅定地推開門扉。而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幅地獄繪卷。

  半圓形的室內近似愛斯基摩人搭造的冰屋，昏暗無光，哪怕憑藉藤壺螢光粉末帶來的微弱夜視能力，也只能看個大概。

  地面起起伏伏，『咕嚕嚕』地鼓起幾個氣泡。牆壁上粘附著數不清的殘肢，有的僅剩枯骨，還有的正在腐爛。

  室內正中心有一團模糊的球狀物內不時凸起手掌或腳掌的輪廓。

  昏暗、悶熱與難以忍受的惡臭。

  此刻江步竟有些慶幸自己夜視能力不強。

  先前他還以為自己習慣了這個世界，可眼前這一幕帶來的衝突令他險些情緒失衡。

  連忙調整心境，將躁動的線蟲強行壓制下去。

  如果說在來之前江步還有招納惡鄰婆為鎮民的想法。

  那麼現在，他頭一次覺得人皮書說得沒錯，要用一把火將這些罪惡燒個乾淨。

  起伏的地面根本不是泥土，而是血肉沼澤！鼓起的氣泡下是一張張悲傷怨毒的人臉。

  江步感受著腳下的觸感不由低聲罵道：「這鬼東西，到底特麼殺了多少人！」

  用不著調動情緒，源於基因對同胞慘狀的悲傷湧上心頭。

  惡意線蟲在情緒的驅動下，一同湧入肺腑。呼吸間帶出縷縷紅絲，江步的身形隨之逐漸消散。

  做了些測試後江步才稍稍放下心，保持著情緒進入室內。肉球旁，那顆長滿屍斑的老嫗眼睛驀地睜開。

  那雙死灰的眼睛空洞且死寂，不帶一絲情緒。正直勾勾地盯向江步！

  心底咯噔一下，江步忽然想起這個鬼東西會標記獵物。

  就在他心生退意時，那雙眼睛卻閉了起來。

  「嗯？」

  搞不懂這鬼東西，但他還咬牙留了下來。情緒驅動線蟲只有20分鐘的安全期，超過這段時間，線蟲就會失控。

  時間緊迫，不可猶豫。

  江步走到肉球前，拿出一塊尖銳的石頭使勁一戳。那石頭隨之陷進去，而肉球只是晃動幾下，附耳聽去，還能聽到裡面傳出的水聲。

  像是灌滿水的氣球，或是說......子宮中的羊水！

  四周牆壁上長滿殘肢，越往上肢體破損越嚴重。圓頂天花板上，墜著幾條股骨。

  江步也在最底部找到那隻當初險些碰到他的蒼白手臂。血肉沼澤冒起的氣泡下，那些臉也只是肉皮，五官空洞。就算踩上去，那些怨毒的表情也沒有變化。

  這也是最詭異的地方！江步繞到肉球後，看著那顆老嫗頭顱目光微閃。

  整個室內，就表面上看到的來說，竟只有老嫗頭這一個頭顱。而那些屍體除了手臂大腿以及臉皮外，竟找不到其他部位。

  難道說惡鄰婆這種詭異，會將四肢像衣物般穿戴起來，卻不要軀幹和其他部位？

  江步正要翻開人皮書驗證猜想時，悶熱的室內他卻忽地感到一股剔骨的寒意。

  突然，右臉上的絨毛炸起，那種不安感再次湧上心頭。

  眼球在眼眶中緩緩轉動，視角里，一顆頭顱正搭在他的肩膀上，津津有味地看著人皮書。

  像是察覺了他的視線，人頭驀地轉了過來，蒼白面容上嘴唇無聲蠕動，催促他快快翻頁。

  腦中轟隆一聲，左眼瞬間溢出鮮血，從尾骨升起一陣陰寒，他的身軀止不住地戰慄著。

  不安瞳孔中，映照著肩上那顆腦袋的全貌——

  正是江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