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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9:22:08
作者: 許開禎
村文書馮小志絕對不是有意要偷聽窗根的,他今兒個去了鄰村,是支書馮家駒派去跟鄰村商量怎麼抗糧的,馮小志當然沒心思商量,他滿腦子是副鄉長馮有志,他想他必須想到一個巧妙的方法,把馮有志的野心給掐死。他在鄰村碰到了一個神醫,據說能治百病,馮小志一下激動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他毫不猶豫地就把神醫請了過來,他想他應該先把大志治好。
馮小志正是給望秀報喜時聽到了屋裡的動靜,他多了個心眼兒,他想聽聽馮有志到底想怎麼望秀,他不相信望秀會給馮有志脫褲子,如果馮有志敢胡來,他是不認這個哥哥的。
屋子裡發生的一切太讓馮小志失望了,尤其是望秀,她怎麼就能原諒馮有志呢?她應該用最惡毒的話臭罵他一頓呀,她,她怎麼就能抱住馮有志呢?
村文書馮小志簡直氣死了,他恨不得撲進去,砸他個稀巴爛,恨不得撲進去揪住馮有志,把他像摜小雞一樣摜死。
可他是哥呀,還是副鄉長!馮小志只能惡惡地扔進去一個土塊,這一刻他才感到,自己是多麼的弱小。
馮小志在村里毫無目的地遊蕩了許久,眼看天快要亮了,他還是想不出一個更好的辦法,回到家裡,他撕住馬菊花就是一頓毒打。
楊雪梅一回到縣城,心就暗了。
她表演了那麼多,她博得了那麼多人的歡心,可又能怎樣呢?馮有志是不會回來了,這一點楊雪梅很清楚,他死了心要蹲在廟山,要蹲在馮家窪,說不定她一回來,他就跟望秀那婊子睡了。
楊雪梅亂極了。其實從馮小志跟她說了的那一天起,她的心就開始亂,她從沒想到馮有志對她有這麼重要,以前她總是認為,馮有志是可有可無的,她的生活絕不缺少馮有志這個男人,可當馮小志一本正經地跟她說瞭望秀這個女人後,一切都變了,變得她無所適從,變得她無地自容,她怎麼能容忍馮有志有其他女人呢?她不能不聽馮小志的,她不能不到馮家窪走一趟,可是走了又能怎樣呢?她不是還到望秀那個女人家睡了幾晚嗎,可結果又怎樣,馮有志還不是像趕狗一樣把她趕出了馮家窪,還有那個該死的德勝爺,他居然會當著馮有志的面打她嘴巴,還說是替老馮家行家教,呸,老不死的,楊雪梅簡直恨死馮家窪了。
她去找江上游,她想江上游不可能扔下她不管,可她萬萬沒想到,她會再挨上一頓打。打她的是江上游的老婆,還有她妹妹,她們把她往死里打呀,惡毒的婆娘,她撕她的臉,撕她的胸,更可氣的是她居然撕她那兒,邊撕還邊罵。疼啊,她的下身幾乎讓她姐倆撕穿了,到現在都血流不止。
楊雪梅躺在床上,一股很深的無奈感襲擊著她,她忽然覺得,人生真他媽的沒意思,沒意思透了。
收糧的事一直沒有進展,書記馬堂耐不住了,他跟馮有志說,兄弟呀,這樣下去我可就完了,你求求德勝爺,求求望秀,只要他們能帶個頭,馮家窪的糧就有戲。馮有志半天了不言語,書記馬堂說,兄弟呀,你就不想再升升,這可是最後的機會呀,錯過這個村,還有這個店嗎?你總不能老在副鄉長的位子上困一輩子吧。
馮有志不能不有所動靜了,於是,在這個夜晚,馮家窪的叔侄倆開始謀劃另一場人生了。
第二天,山道上,突然就多了輛牛車,牛車吱呀,吱呀的,驚動了一村人。跑去一看,天呀,竟是德勝爺,德勝爺跨在車上,身後是滿滿三麻袋糧食。
又隔了一天,山道上出現第二輛牛車,坐在牛車上的,是望秀。人們一下失望了,覺得連望秀都交了,今年的抗糧是沒戲唱了。
可望秀怎麼就能交呢?她不是最反對交糧的嗎。
人們更不明白,望秀哪來的糧呢,她家可是年年不夠吃呀,連玉兒的上學錢,都是村里你家一碗我家一碗湊糧賣的。牛車晃出村子的一刻,馮有志趕來了,遠遠的,他只看到望秀模糊的身影,他的眼睛有些濕,他覺得身體的某個部位在疼。
一連幾天,村道上都有牛車吱呀,吱呀地響,先是兩三輛,接著便是四五輛,馮有志想,照這麼發展下去,這個月底,任務就該完成了。
馮有志心存感激地去看望那些交了糧的人,照例是要帶些小禮品的,可這一次馮有志沒有得到熱情的接待,幾乎每張臉都是冷冰冰的,就連稱呼也變了,人們恭恭敬敬喚他馮鄉長,語氣陌生極了。馮有志跨在炕沿上,卻找不到妥帖的話說出來,轉了幾家,馮有志從人們臉上只讀到兩個字: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