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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9:21:07 作者: 許開禎

  錢很快就花光了。花光後麻杆兒把目光對住了蝦米,他說,蝦米,你也看見了,錢是很不耐花的,找不見大王,我們一時半會兒是弄不來錢的,大家只有靠你了。

  蝦米說,麻杆兒你放屁,你總不能讓我去賣呀!

  賣又咋了?你又不是……麻杆兒還沒說完,蝦米就撲了過去。麻杆兒你這畜生,我撕爛你。有勝沒料到,蝦米是個很能打架的女人。她一手撕住麻杆兒的頭髮,一手抓住麻杆兒襠,抓得麻杆兒嗷嗷直叫。麻杆兒你個騙子,你把錢拿出來,再不拿,小心老娘廢了你!

  麻杆兒挨了打,變得乖多了。麻杆兒跟大家算帳的時候,有勝一直盯住蝦米,他覺得蝦米真厲害,能把麻杆兒制住。

  麻杆兒也真是,他還真吞了大夥的四百多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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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麻杆兒,蝦米說,走,有勝,我們另找地兒去。

  有勝跟著蝦米,有勝不能不跟蝦米。他來時身上本來就沒帶多少錢,中間感冒了一次,就等於沒錢了。不跟蝦米,他就得睡下水道。

  蝦米真有種,沒廢多少時間,就找到了住處。是城郊的一處居民房,蝦米看來對租房很在行,三下兩下就把房價談好了。他們租了一間,蝦米扯了塊布,中間一拉,隔成了兩間。

  雪玲問,怎麼睡?

  蝦米說,隨便,都啥時候了,還挑。

  雪玲見蝦米不高興,怯怯地說,那我跟你睡裡面。

  蝦米沒吭聲,她望了一眼有勝,說,你把衣服脫下來,我給你洗洗。

  有勝很難為情地說,還是我自己洗吧。蝦米說,愛洗不洗,不洗拉倒。雪玲接過話,有勝的衣服該我洗,有勝你快脫,我去打盆水。

  雪玲剛出門,蝦米就發火,有勝你聽著,要是嫌我你就搬走!有勝沒頭沒腦,不知哪兒得罪了蝦米,忙說,蝦米你多心了,我和雪玲沒嫌你,真的沒嫌。

  蝦米惡狠狠地說,少給我提她。說完便不再理有勝,把有勝晾在一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雪玲打水回來,硬要有勝脫衣服,有勝氣氣地說,你有乾的沒幹的,沒幹的洗石頭去!

  有勝開始賣菜了。蝦米外頭跑了幾天,就給有勝辦了個證。蝦米說,有勝你好好賣,別張不開嘴呀。

  有勝果然張不開,蝦米站在邊上幫他吆喝。蝦米的吆喝聲很清脆,甜甜的,像鳥在樹林裡叫。蝦米穿得很性感,奶子隱隱地露出來,男人們全圍過來,菜很快就賣光了。

  有勝一算,淨賺了二十七塊八毛。他很高興,蝦米也很高興。第二天他們早早起來,去菜市場拉菜。路上蝦米問,有勝,你愛雪玲嗎?

  有勝張了張口,一用勁,說不愛。

  蝦米像是突然來了勁,說我他媽最不喜歡聽男人說愛!

  一連幾天,有勝的菜都賣得很好。這期間他了解蝦米不少,蝦米不是新疆人,她說她都弄不清她是哪兒的了。她16歲出來混,如今都26了,跑了大半個中國。他媽的,沒一個地方能待下去。蝦米愛罵髒話,有勝覺得她罵得很過癮。

  這天,有勝忽然問蝦米,你為啥不結婚?

  結婚?蝦米像盯陌生人似的盯住有勝,跟誰結?跟麻杆兒,肏他媽去吧,死麻杆兒。蝦米接著又問,跟你結?你連你都養不活,哈哈,誰要我呀!蝦米把目光伸向藍天。有勝發現,蝦米的目光很空洞、很悲冷。

  有天夜裡,有勝正睡著,就覺得身邊窸窸窣窣的,他當是雪玲,正要搡,蝦米一把捂住他的嘴,說,是我,蝦米。有勝往後縮了一下,壓低聲音說,你上錯床了。

  蝦米用力箍住他,說我沒上錯,我想了,有勝,我真想了,我從沒這麼想過的,有勝……蝦米的聲音弱下去,呼吸急促起來。有勝讓他箍得動彈不得,他不知該咋辦!只好也學蝦米一樣箍住她。

  有勝有了猛烈的反應,他好像不是他了。像一頭冬眠的獅子,忽然醒過來,覺得全身的血管都在膨脹。他一把將蝦米壓在身子底下,他覺得不壓住蝦米他就活不成。

  雪玲覺得不能跟蝦米這樣的騷女人一塊睡,所以她把自己搬到了有勝床上。

  有勝一下又不行了。氣得他真想扇雪玲一頓耳光。他白日發狠地賣菜,他賣的比別人都多。別人不服氣,想跟他打架,他居然說,打呀,誰怕誰!

  有勝果然跟人打了架。

  他在一家屬區賣菜,正值下班時間,買菜的人很多,城裡人喜歡挑挑揀揀,這一點有勝理解,反正挑剩的也糟不了,拿回去自個兒吃。可這天有兩個人專門往爛里挑,他們不買菜,專往爛里摜菜。邊摜還邊罵,這破菜,是人吃的嗎。

  有勝說,你買不?高個子說買呀。有勝說那你就好好挑,別把菜都挑爛了。矮個子對住有勝,說挑爛了咋的?老子就往爛里挑,說著又摜爛一顆白菜,還用腳踩了幾下。

  買菜的見有人鬧事,全都走開了。有兩個婦女還趁機沒給有勝付菜錢,有勝想追上去要,這邊已把他的菜車掀翻了。

  有勝撲過去,喊,我×你媽,老子的菜惹你了嗎?

  高個子一把撕住有勝,問,你罵誰?有勝瞪著高個子,說老子罵你!

  嗵!有勝挨了一拳。

  有勝還沒搞清楚,就挨了幾拳。有勝認為打架不該這樣,應該先講理,講出個道道來再打,有理的打幾下沒理的,教訓教訓就行。沒想城裡人這麼不講規矩,有勝還想理論,就已來不及了,他讓高個子重重摔在地下,還挨了幾腳。

  有勝想翻起身,有勝想撲上去,狠狠教訓這兩個雜種!有勝認為他們就是雜種,可有勝太不會打架了,他甚至不知道架該怎麼打,他只有挨打的份兒。

  有勝被打得鼻青臉腫,身上的錢也讓搶光了。有勝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揚長而去的兩個雜種他是多麼地恨自己呀。

  蝦米勸他,說有勝你想開點兒,不就一頓打嗎,挨了就挨了,我剛到城裡時,也是挨過打的,還讓人家那個過,有啥法哩,誰讓我們是鄉下人。

  蝦米又說,那兩個是這一片的混混,專門收小攤小販的租子。

  有勝的心情一下壞了,他開始懷疑賣菜,他不停地問自己,賣菜到底能賣出什麼來?

  雪玲卻不管這些,她見有勝兩天了不賣菜,大呼小叫道,你不賣菜我們吃什麼,我可不想學有些人,賺那種錢。

  雪玲的聲音很響,有勝覺得她把自己的頭吵大了,他罵雪玲,雪玲不依,兩個人就在屋子裡很響地吵起來,蝦米實在忍不住了,揭開帘子說,你們噁心不噁心呀,深更半夜的。

  雪玲見蝦米只穿著睡裙,粉粉的,很色情,就罵,你才噁心,穿成那樣,是想勾引我們有勝呀。

  蝦米說,你不噁心!我怕你連勾引都不會。蝦米說著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燈光下,蝦米的懶腰伸得很曖昧,有勝一直看著蝦米伸完懶腰,看著她合上帘子,貓一樣鑽到毯子裡,才一腳把雪玲踹下床去。

  有勝再次賣菜時,就讓工商給查了。那是兩個很年輕的工商,穿著鮮亮的制服,有勝一眼就望見了,有勝蹬起三輪就跑,有勝想拼命地跑,他知道工商的厲害,幾乎所有的小販都知道工商的厲害,他們沒辦法抵抗,唯一的辦法就是跑!

  可那天的工商早有準備,他們四下撒了網,有勝轉了幾個圈,最後還是轉進工商手裡。

  罰款!

  有勝耷拉著頭,他好像沒聽見。

  這時候城管的人走過來。

  有勝臉上擠著笑,說,大哥,要不菜給你們,我走,我走行嗎?

  城管說,把車子留下,菜你弄走!

  幸虧有蝦米,連哄帶騙給有勝把車子要回來,還幫有勝要了個好攤。

  有勝的菜賣得越狠了。別人賣一車,他賣兩車。雪玲不給他幫忙,雪玲嫌賣菜丟人。她的中心任務是拿了有勝的錢去打扮自己。有勝發現她在暗暗地學蝦米,在地攤上買了廉價的吊帶裙,穿給他看,可有勝怎麼看也把山芋蛋看不成蘋果,就想說麵條也很好吃呀,幹嗎非要把自己再弄成掛麵?

  蝦米也不幫他。蝦米這陣子很神秘,白日把自己關在屋裡,一關一整天,到了夜裡,她就粉粉地出去了。

  雪玲再纏他,他就莫名其妙地說,這是個啥季節,所有的貓都發情嗎?

  這樣的日子本也能湊和,三個人過得比預想要好一些。有勝的目標是要還完三蘭子家的債,最遲到年底。雪玲的目標是儘快讓自己洋起來,她都土得不耐煩了。蝦米的目標跟誰也不說,好像她自己不想有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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