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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9:19:35 作者: 許開禎

  趙小芳一上車,李藝術就感覺她快要崩潰了。

  對於女人,李藝術很有直覺。他並沒問趙小芳要去哪裡,他相信趙小芳這陣沒地方可去。他在腦子裡迅速判斷趙小芳是因為離婚還是因為調動傷心成這樣子,直覺告訴他都不是。那麼是什麼?李藝術有點不好把握了。他放慢車速,儘量將車子開得平穩些。還好,趙小芳到現在都還沒認出他來,李藝術便有點得意,覺得自己無意中又看到了她的另一面。車子離開市區後,他打開音樂,一首很舒緩、很柔情的小夜曲。他借著反光,又一次打量了下趙小芳,發現她比剛上車時安定了些,身體的抖動不再那麼明顯,他想一定是音樂起了作用。其實女人的崩潰是一剎那的事,要是把握好了,那一剎會很平靜地度過去。女人比男人更有韌性,也更富理智,這是李藝術的哲學。

  趙小芳冷不丁睜開眼睛,半是驚嚇半是憤怒地問,你要把我拉哪兒去?李藝術笑笑,李藝術的笑是很能感染女人的,可惜車內光線太暗,趙小芳捕捉不到。李藝術並沒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想回家?趙小芳這次看清了李藝術的臉,她天啊一聲,我怎麼上了你的車?

  

  李藝術詭譎地笑笑,說,你還想上誰的車?

  趙小芳讓李藝術停下,說她今天不能坐他的車。李藝術再次笑笑,說,你已經坐了,現在想反悔已來不急了。

  趙小芳真是後悔,怎麼就這麼粗心哩。趙小芳最怕把自己的這一面暴露給李藝術,也不知為什麼,到現在她都沒跟李藝術說過要離婚的事。這些日子,她跟李藝術見過幾次面,不過都是在車上。有時李藝術會開著車在城外面亂轉,他們便在車廂里交流一些彼此的情況。趙小芳總是說得少聽得多,她現在已感覺到李藝術絕非等閒之輩,他更像是一個隱在世外的高人,在笑看他們這些芸芸眾生的世俗哀樂。或者更像一個上帝的使者,在別人需要解救時給你送來一把靈魂的鑰匙。

  趙小芳有點怕這個人。他把自己包裹得很嚴密,卻總有一雙犀利的眼睛能看穿你。有幾次她很想問問秦小麗,李藝術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可秦小麗的回答往往讓她失望得要死,她發現秦小麗壓根就是一個活在李藝術之外的女人,她對李藝術的了解少到只有喜歡他身上的那股味道這麼簡單的程度。她奇怪如此陌生如此有差距的兩個人卻在生活中能獲得如此高額的幸福。

  趙小芳後來感嘆到,看來幸福的真諦還在於距離。

  趙小芳執意要李藝術送她回去。她想她的失態已經讓她很狼狽了,再不回去,她在李藝術面前就徹底沒自信了。可李藝術卻堅持要找個地方坐坐,他說你這麼回去,我能放心開車嗎,你總不至於讓我因為擔心而出事吧。

  趙小芳沒話了,李藝術一句話就把幾條退路都封死了,而且還不顯山不露水地送給她一份柔情。趙小芳只覺得心很溫暖地動了一下,便收回自己的堅持說,要不就這麼走下去?

  夜色很美,月光已微微潮起,大地多少顯得朦朧,星星在極遠處亮著,風一撥一撥吹來,偶爾有車迎面駛來,車燈的光芒下,兩張臉在不露聲色地發生著變化。

  要離婚了?李藝術突然就問了。

  你怎麼知道?趙小芳吃了一驚,她顯然沒有準備。

  一種感覺。李藝術答。

  還感覺到什麼?趙小芳問。

  你傷得厲害。車內一下了無聲息,誰的心也在加速,跳動聲在漸漸拉近距離。

  不對。趙小芳忽然說。李藝術不再問了,他對女人的隱私不感興趣,世上有哪個女人不是為情所困呢,況且這是一個感情泛濫的年代。李藝術感興趣的,是跟女人在一起的感受。

  說不清為什麼,李藝術現在對女人的要求很特別,他跟女人在一起,很少想到性。他總是想從不同的女人身上獲得不同的信息,這些信息有身體的,有語言的,也有不同年齡不同身份不同職業女人身上散發的不同的味道,李藝術給這種味道起了個自己才懂的名字,叫信息代碼。他覺得他就像個巨大的兼容器,吸收著這個龐大世界裡非常豐富、非常有意思的各種代碼,然後再去慢慢咀嚼。咀嚼的結果是李藝術感到,女人是一種很複雜的動物,這種動物會在不同的時期不同的場合發出不同的叫喊,有些連她們自己都陌生,好像那聲音不是從自己身上發出的。

  趙小芳是李藝術比較感興趣的女人之一,他樂意在她身上花費時間。

  李藝術最終把趙小芳帶到了自己常去喝茶的一家茶屋,老闆是一位很古典的女孩,她也是李藝術的一個獲取對象,不過她看李藝術的目光總是讓人覺得她在內心裡總想為李藝術付出點什麼,由於這份渴望過於熱烈,破壞了她本來很靜的一身古典氣息,加上趙小芳深夜的突然出現,更使她眸中一汪清純的碧水意外地發渾。她為趙小芳捧上茶器的瞬間,眸子裡甚至閃出一絲仇恨。

  心情隨著李藝術的安慰漸漸平靜,連喝了幾杯茶後,趙小芳忽然問自己,我為什麼要聽他的安慰,這個男人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趙小芳調動的事就這樣不了了之,她再也沒找過汪明傑,汪明傑自然也不敢找她。還是李藝術說得對,有些事就如一場風,刮過去是不留痕跡的。李藝術還說有些人註定跟你是擦肩而過,強抓是沒任何意義的。就當是一場艷遇吧,趙小芳這麼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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