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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9:19:24
作者: 許開禎
秦小麗下崗的事並沒有引起李藝術的恐慌。其實對於李藝術這樣的人,有什麼事能讓他恐慌呢?李藝術絕不是一個簡單的計程車司機,他怎麼做了計程車司機,有時連他自己也搞不明白。李藝術大學學的是生物工程,這個專業在今天是個很能賺錢的專業,可惜李藝術將它荒廢了。畢業分配後先在政府做秘書,眼看要提拔了,他突然宣布不幹了,他想當記者,而且不進黨報。他選擇了一份剛剛創辦的時尚類雜誌,去給人家打工。那時候的李藝術很年輕,也很具備玩文字的天賦,他留著一頭飄揚的長髮,穿梭在他認為具備時尚的另類人群中,確也贏得了不少先鋒派人士的讚賞或愛慕,其中就有一個叫雲的另類女孩。雲那時剛剛17歲,1米78的個兒,高挑挺拔的身材,望一眼就能讓人心醉。雲是我們這個北方城市的第一個時裝模特,現在都富得不知姓啥了,可那時她還像個蹣跚學步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妙曼之軀該投向哪裡。可以說是李藝術開發了她,他們從相識到分開只有短短半年時間,這半年卻勝過任何一個不敢冒險者的一生。那是一個酷和哇塞還沒誕生的年代,人們對於服裝的要求也僅僅限於暖和或受看。而李藝術卻從雲的身上看到了一種一想就讓人窒息的關於男人女人某種很隱秘的未來,儘管當時的李藝術也很懵懂,但他相信這跟服裝有關,於是他蠱惑雲做一種冒險,穿了他隨手撕扯的幾片絲布在他面前走來走去。這一走便走出了天后級的時裝秀,也走出了他和雲之間瘋狂的性愛。我們只能說它是性愛,因為李藝術跟雲之間實在不可能有什麼愛情,他們兩個人的心氣高得能超越月球,誰還在乎眼前這一位呀。雲從他的身子底下躥開直奔高不可攀的天空時,李藝術也覺自己的使命已經結束,他從雜誌社告別出來,開始了他的流浪生涯。
李藝術在認識秦小麗之前,已寫得一手好散文,他的名字飛竄在那個年代不可多見的幾本青春類雜誌上,他給這些散文起了一個絕對誘惑的名字,叫作流浪苦旅。著實賺了不少少男少女的眼淚。後來因為徒步穿越騰格里大沙漠,讓太陽曬倒在一個叫紅柳灣的地方,而那天秦小麗正吆喝著駱駝犁地。在一望無際的大沙漠裡他被秦小麗丟上駱駝,馱到了她家的窯洞。醒來後李藝術就發誓不走了,他說這是上蒼註定,要他跟這個會騎駱駝的女子過一輩子。他們的婚姻雖不浪漫卻離奇得讓人窒息,幸好秦小麗是個美可絕代的憨厚玉女,要不然這份姻緣就缺少成立的根據。
婚後他們來到這座城市,李藝術先是賣文為生,後來有報紙請他做專欄記者,他藉此火了一把,還給秦小麗搞了農轉非,將她安排在糖酒公司。
秦小麗下崗後,李藝術二話沒說就去找他一個哥們兒,他要這個哥們兒在他的公司騰出一個顯眼的位置,讓秦小麗風風光光做一回白領。哥們兒以前受過他不少恩惠,加上平白無故給他送來一個天仙妹妹,心裡樂得就跟撿到一塊黃金似的。這樣秦小麗便從公園裡走出來,體體面面當上了白領。
與此同時,蘇紅梅也從車間調到了廠辦,這樣的結局自然與蘇紅梅的美貌有關。廠長是個喜新厭舊的男人,他老早就對蘇紅梅有想法了,沒想讓李大鵬搶了先。這樣的變故確實出於蘇紅梅預想之外,不過她愉快地接受了,不但接受,還表現得有點兒積極。蘇紅梅跟李大鵬說,我不能只要愛情,我還要生存,說完她就成了廠長的情人。李大鵬好不傷感,站在空蕩蕩的車間裡,忽然不知自己失去了什麼,好長時間他覺得身上很疼,像是讓人狠勁剜掉了一塊肉。回到家裡,更是氣短得要命。一想跟趙小芳說過的那些離婚的話,恨不得找個地方碰死。好在趙小芳並沒當面跟他探討過離婚之事,他還勉強能在家裡待下去。
這個夜晚,李大鵬很想跟趙小芳解釋些什麼,雖不能直說蘇紅梅不要他了,但至少要把他回心轉意的意思表達清楚。一等趙小芳洗刷了鍋,連電視都沒顧上打開,他便心事重重地說,小芳我錯了,我一時鬼迷心竅,說了不該說的話。趙小芳平靜地盯住他,眼裡是一股子從未有過的陌生。李大鵬讓她盯得毛骨悚然,生怕趙小芳一失態說出什麼傷人的話。還好,趙小芳啥也沒說。李大鵬便想積極證明點什麼,他先給趙小芳削了蘋果,還把下午給趙小芳買的延更丹打開,趙小芳怪怪地盯住他,輕動的鼻翼里嘆出口氣,讓本來緊張的空氣一下沉重了。李大鵬削蘋果的手僵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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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跟蘇紅梅有了那事後,李大鵬跟趙小芳就分了床。他認為自己不能同時跟兩個女人有肌膚之親,這對她們都不公平。其實李大鵬從心底里是把自己跟那些包養二奶的人區分開的,他把自己的做法解釋為愛情。現在新的愛情死了,舊的就要復活,李大鵬相信自己還能回到趙小芳身邊,而且他會讓這份愛情更加有味。所以他主動回到趙小芳床上,伸出手想好好撫慰她一番,沒想這時趙小芳開口說話了,你離我遠點。趙小芳的聲音里有一種知識女性特有的冷靜,好像那話不是從一具血肉之軀里說出的,倒像是從冷藏櫃裡拿出來的。一股子寒氣騰地升起,熄滅了李大鵬的滿腔熱情。
蘇紅梅要請李大鵬吃飯,地點就在他們倆人常去的那家小餐館。李大鵬猶豫半天,還是去了,他想也好,不如趁機做個了斷。蘇紅梅一見李大鵬,就撲了過來,抱住他說,我想你。李大鵬默然了半天,推開她說,我們吃飯。蘇紅梅撒嬌道,我要吃你。李大鵬覺得這話很陌生,也有點做作的味道,他抬眼瞥了一下,發現做了情人的蘇紅梅看上去很憔悴,一點沒了他們歡愛時的水分,禁不住想,男人跟男人就是不一樣。蘇紅梅還想糾纏,李大鵬幾近嚴肅地說,我們是同事,這一點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蘇紅梅眼裡滑過一層細碎的浪,黯然傷神道,難道你真的不要我了?李大鵬愴然一笑,話中帶苦地說,這話你說了,我怎麼聽得有點兒逆耳啊。蘇紅梅這才懂了,李大鵬不只是在吃醋。於是她強笑著說,大鵬,我人雖跟了他,可心是給你的呀。李大鵬不語,他在想女人到底是怎樣一種動物,她們軟綿綿的嘴裡怎麼能吐出穿心的骨頭?
這頓飯吃的有點傷感,由於李大鵬的堅決不配合,蘇紅梅想好的一肚子話一句也沒說出來,倒是李大鵬絕情絕意的做法惹出她不少眼淚,她想好端端的一份愛硬是讓李大鵬給毀了。
蘇紅梅不是一個絕情的女人,那次之後她便不停地在廠長跟前吹耳邊風,時隔不久,李大鵬便從車間主任躍升到生產副廠長的位子上。酒廠是縣級單位,副廠長便是副縣級,這樣一個變化對於李大鵬來說,簡直是翻天覆地。夜靜天簌,李大鵬夾著香菸的手指在微微抖索,一想到自己未來有可能的輝煌人生,他就為自己荒唐的離婚念頭心驚了。
可是好景不長,當李大鵬陪著客戶吃完飯,躊躇滿志回到家時,就聽到妻子趙小芳那句石破天驚的話,我要跟你離婚。
到這時,李大鵬還不知道趙小芳在競聘中讓人耍了,他沉沉地倒在床上,心中漫過一片莫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