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公元一九九九年八月的一天，河陽城一派肅穆。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還不到下午五點，大街上早已人去巷空。學生們下午就沒敢上學，躲在家裡聽父母講故事。機關單位這天放假，但日曆上並不是法定節假日。就連一向生意興隆，車間24小時不停轉的河化集團，這一天也出奇地靜了下來。

  亂石河灘西邊，十丈長的明長城廢墟上，兩隻老鷹驚魂不定地亂叫。它們叫了整整一天，嗓子都破了，嘶啞的叫聲悽厲地劃破河灘上面那一片死亡的氣息，破碎在河陽城上空。尋聲望去，兩隻老鷹像兩個忠實的守望者，一會兒望望西邊的遠天，一會兒瞅瞅東邊的河陽城。很急，很煩燥。

  市消防支隊的20輛消防車，清早排在門口，等到了現在。

  隔壁公安局大院，一百多輛警車全部換了新燈。幹警們這陣在睡覺，幾個從警察學院臨時借來的學生，坐在一棵榆樹下偷著抽菸。中間那位女學生，大約正愛著裡面的某一位，看見男朋友吐煙圈，眼睛裡閃過一道很色情的光芒。遠處，一位年輕的值勤幹警一直盯住女學生的粉紅裙子望，望了半天，忽然看見什麼似地走了過來。

  這時節，城中心一座孤零零的老院子，兩扇朱紅色的大門「吱呀」一聲，裂開一道縫，探出一顆女人的腦袋，很耀眼，不過很快又縮了進去。院內第二間廂房裡，一個長發男人表情凝重地鋪著床，他手中揚起的床單也是粉紅色的，跟女學生的裙子一樣，看上去很容易讓人想到性。

  空氣中，一股酸中帶澀、澀中帶腥的味道從西北角洗頭一條街上空飄過來，挨著窗戶鑽進去，味道是粉紅色的，很快就讓屋裡的男人們吸進了。

  此時已是下午5點30分，一架直升機不知從哪兒「呱呱呱」飛起，穿過空氣中那粉紅色的甬道，在城市上空張牙舞爪了一陣，慢慢停在了廣場上空。機翼前面的窗洞裡爬出四個人，兩個粉紅色的，兩個黑色的，鳥那麼大，分不清是男是女。他們沒掉下來，那兒戳著一根通天柱，他們在柱頂上動了一下，就找不見了。飛機像一隻下完蛋的母雞，「呱呱呱」叫著飛走了。

  河陽城越發肅穆。

  一隻在市委招待所上空盤旋的公鴿子，它飛的好累，好像盤旋了一個世紀，它的目光是絕望的，絕望得快要吐血了。這時它終於看見一粉紅色的母鴿子，在地上慌裡慌張地穿過一片小園子，鑽進一間平房裡去了。它恨恨地抖抖翅膀，朝另一個方向飛去。

  鴿子的視線里，一個憂傷的男人在抽菸，兩個孤獨的老人在竹椅上躺著，還有一個性感的女人在打開另外一扇門……

  六點，河陽城上空升騰起香噴噴的油煙。

  ……鴿子還在盤旋著，像是尚有什麼景致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