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飛外出讀書夢想
2024-10-04 18:42:31
作者: 羅鳴
李坤泰外出求學的夢想,一直在她心中升騰。尤其是大姐夫幫助她學習的往事,常常出現在她的眼帘——
從文化啟蒙開始,大姐夫就手把手教她學文化。封建家庭的女孩子是不能出門讀書的,大姐夫便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在家自學。他向她提供教科書、字典、作業本等學習用具和資料,甚至把每天學習的課程表都給她安排好。鄭佑之還要她按時把做好的作業、寫的文章、日記以及不明白的詞句列出來托人帶給批改、答疑。
每次大姐夫對她的作業,都要詳詳細細進行批改,有時為了解釋一個詞句,他還專門寫信。除此之外,他還幫她在上海的函授學社報了名,讓她更好地得到系統的學習提高。
在李坤泰的文化程度提高之後,大姐夫又開始注重提高她的政治覺悟。他不斷將自己閱讀的《覺悟》《婦女周刊》《國民日報》等報刊和一些宣傳男女平等、社會改革的小冊子寄給她學習。
在鄭佑之寄給李坤泰的每本書上都寫下了筆記和批語。比如在《兩個工人的談話》這本書的第一頁就寫道:「請你留心,這本書是鼓吹無政府主義的,但它講到資本家的剝削,則是對的,你可著重看這些地方。」
在大姐夫的幫助和啟迪下,李坤泰的思想明顯地產生著飛躍。不僅敢於同封建家庭作鬥爭,還走出家門與廣大青年交朋友,努力做好農村婦女的思想解放工作,從中收穫了許多……
李坤泰一直想外出讀書,遭到大哥的反對而一直沒有實現願望。鄭佑之、李坤傑他們幾次去找其大哥李席儒商量、求情仍無濟於事,都遭到大哥大嫂的反對。甚至,當他們許諾不要大哥出錢,自己拿錢送么妹進城讀書,但李席儒還是不同意。
為了幫助李坤泰外出讀書籌集學費,鄭佑之不僅鼓勵她分家。而且,還專門給岳母藍明富寫了一封信——
岳母:
我前回來伯陽嘴,席儒對我說老么打算分家,他也同意,只你不肯。我而今替你一想,你還是分開的好。
老么呢自然是不知事,但是席儒已經管他不了!若是不分,他的鴉片煙會吃上癮!並且他會至於事事學他哥哥樣——他負氣也要去做一個壞人——不如趁早分,使他自當家自為人,他自家也有一點覺悟心與責任心。
你不分家的原因,不過因為老么無經驗,席儒有經驗,痴心妄想等席儒再當兩年家才分;老么也好抽兩年空來讀書。這是大錯而特錯的思想。你要曉得,席儒現在已打算不做油房,不替眾上謀利益,就當家也無益於家裡,無益於老么。你第一個痴想,已經不能實現了。老么的書也讀不成,脾氣又要學壞,你第二個痴想,更要失望。
你不分家的原因,不過怕分了以後,你和老么都把家務事撐持不開!或者怕將來老么把家產搞完,受家門的議論罷——但這也是你的「過慮」了!我是當過家的人,我並且十四歲就死了父親,我覺得當家並不難。況且現在的老么已經是十六七歲,況且老么比我這「迂夫子」要精靈得多,況且你們的家務更比我當年的家務要好得多?你又怕什麼呢?又有什麼撐持不開呢?不過稍為勞心一點罷了,但不得受氣呀!
你怕老么把家產搞完嗎?老么並不至這樣蠢,並且還有你可以管束一些,還有我們可以規勸他,若是他不聽管,不聽勸,你就不分也還是無益,你又何必替他愁呢?替他愁又有何用?
岳母:我說這話,你或者不愛聽。但我還有不經聽的話在後:兒女多並不見就是命好。兒女多時要打架、鬧禍、評家門,氣得老人吐血,這才是苦命呢!你老人家請自想想,你去年吐了幾回血?你吐血是為什麼?你吐血有誰人來管你?你若因為不分家。兒女多好服侍你,你的日子過得好,這到也要了。但是事實上你不分家只有招慪氣,只有招他們(兒女)不管你。假如你不是前世欠了他們的,活該今生來受他們的氣。你就該早早分家,免除痛苦。
還有一層:你也是老年風中之燭了!不趁此時享點福,過點清閒日子,還要去招惹些慪氣,你也太不把生命看重了!像你這樣三天兩月又吐血,你不早點將養,你還能活幾年呢?
還有么妹他喉管上那個包,本是不容易醫好的。他那肚痛,也是一個險症。現在又加吐血了!他吐血的原因,你當然是知道。像這樣慪慪氣氣地過下去,他雖年輕,也會短命!
還有周大嫂也是一個弱症,並且氣翻了就難醫的險症。你不讓他分,讓他們夫婦去過和氣日子。那嗎他們兩弟兄,兩兄妹一打架,一評家門,或是兩姑嫂一吵架,難免他們不加一些氣,或至於毛病翻轉,這也是一個大家庭分裂的犧牲品!——你更遭氣受,莫人談話,氣死么妹,只有你再哭一場。氣死周大嫂呢……
從這裡一想,你不分家,他們不過多打幾場架,多評幾次家族罷了!於他們無損。但是受氣的就是你們三個婦女!——或者還要帶牽個把也未可知?
兒女是你生下來的,只有你管他們的!但你既管不了,任他們打架鬧禍評家門,你就該早早分他們出去。死死箍倒來受氣做什麼?——假如我有這種後人,早已一個一個地追他們出去了。
岳母:你也不必氣我這話說得孬,因為這是實情實理,並且也是事實,氣也無益。
你也不必怕分家的事,席儒不肯,因為他早向我說過了,回想民國十二年冬,我同二姐勸席儒送么妹讀書,席儒已就說過要分家的話。那時我曾說分家本不要緊,假如我來勸你分家,我也不怕人家說,但是你因為送一個妹子讀書分家,也太犯不著了。既後評家門,席儒也提談過分家的話。去年他對我和簡青也不止說一回。我也曾再三勸他忍耐;現在他雖未說分家,但是他並未說不分的話,況且他又不做油房,不做生意,不送老么讀書,也就是表示要分的話了。試想想:一家之內,除了你不想分而外,還有哪個不想分呢?
你也莫愁分家時不能均平,這是家族的責任。他們弟兄也不至於爭些小,縱使吃虧,也還在一家人的。
分開好!分開好!分開之後,你那老命也多活兩年,你那么女和長媳也不至於短命,你那大兒,也好盡心去經營他的事業,你那麼兒也好知點艱難苦楚。
我今天誠心誠意地寫這封信,希望你仔細想一想。
我這信是公開的——人人可看的——如有人說不分好,就請他回我一個不分更好的信。
或者怕有人說,我不犯於來說你們家務事的話,但我不說,無人來說了。就不說關心,而我這個言論自由權也怕莫人能剝奪得了!或者怕有人說,我這話太不委婉了,我也自知我的話不受聽,我也願意在你名下認個言語不謙和的罪,但「出不得無情口,做不得解交人。」話長紙短,不寫了。敬請
壽安
婿鄭自申
隨後,鄭佑之又給李坤泰寫了一信——
分家以後,你能在家幫助母親料理一切,是很好的。若你要出門讀書之時,盡可以請二姐來幫母親料理或搬去與二姐同居。
只要把家分了,你出門讀書的錢不夠,盡可設法,或邀會(但我不能做會)、或借錢,隨便都可以的。
曾家灣的會,我明年不上了,後年該進錢,我打算存在二姐手中,專作幫助女子求學之用。你如求學無錢時,盡可去扯,扯完了我自去上會。
至於你說不能安然坐用的話,也不必說了。你用了二姐的錢,你將來可在月娃身上酬報他。說到我的錢,我已決心辦公益事,只要是同志們因為服務社會,隨便扯來用就是。況且我已不承認,我這錢是我應得的。我這些錢,都是我的佃戶們勞力做出來的,我不過因為他們用不來錢,所以替他們安放在公共事業上。
你的日記我看完了。你宣傳主義是頂好的,但你要曉得,現在是國民革命時候,不是社會革命的時候,你宣傳時關於共產主義的話,總宜少說,並且還要看人。
你宣傳最好是從他們痛苦的地方入手,指出他們痛苦的原因,點醒他們不要埋頭忍受就是了。至於解決痛苦的辦法,你可叫他們自己去想,他想來不對時,你再去駁正他,千萬不要先說出你的意見,這是宣傳上一定的法子。
你莫輕易就信這般窮苦的農人會贊成共產主義,他們多半是口裡贊成共產,心裡還想把田主人的地方據為己有。再次一等的,便只想限制田主人少進一點租,或是與他們平分,或是他比田主多分點,他的心已就足了。
總之,你宣傳一般壓迫階級的罪惡,使他們知道革命,想去革命(不一定是社會革命)就是了。
這裡且把國民革命解釋一下:
國民革命是對外打倒估倒我們的外國人,對內打倒軍閥及其走狗(官吏等)。國民革命成功以後,然後才有貧(無產階級)富(有產階級)之爭,才能起社會革命。
我們現在一面要幫著國民革命的工作,一面要親近、訓練這一般農民,準備在國民革命一成之後,好奪取政權,成一個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好像俄國的樣子。
還有一層,與老年人談話宜謹慎,他們是勸不醒的了。再有一言,你嫂嫂如是不壓迫你們,你須竭力親近他,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就得罪她。
你不要破除你嫂嫂的迷信(不容易破除,並且破除了也無大益)。你須竭力順她,引她到想爭男女平權的革命大路就是了。能夠使你嫂嫂中立,又可以免除一層障礙,單是你哥哥一個人,要橫也橫不走!
李坤泰在鄭佑之的指導下,後結束了多年的苦悶和彷徨,對於未來要走的路越來越清晰,立志做中國女界的先鋒,同封建禮教抗爭,滿心盼望外出求學的夢想,但遭到了大哥大嫂的拒絕,只能暫時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