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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8:27:21
作者: 李振平
從丁香家出來,小袁問:「既然吳董事長捲走那麼大一筆巨款,為什麼他對孟艷說,他只有五百萬?」
「兩種可能,一是他本不想帶孟艷走;二是他想試探孟艷對他有幾分真情,所以才把那五百萬全數留在麗水家園26號樓408。」停頓一下,他說,「後一種可能性更大。」
刑警搜查了吳義住的小院。
吳義兩夜沒回來,小屋冷冷清清,不多的幾樣家具、洗白的被褥等原樣未動,落上一層薄薄的灰塵。
院內地上躺著死了兩天的波斯貓,它遍體鱗傷,被大狗虎子一口咬死後,又遭到肆意踐踏。雪花覆蓋住它小小的身子。
另一路刑警搜查了吳董事長辦公室,打開大保險柜,裡面沒有文件,只有紙灰。
畢隊長接到養老院打來的電話,今早吳老太太死了,死狀甚為詭異。
前天,吳義趕到養老院,為了逼問出劉淼母親當年是怎麼死的,他推著吳老太太在熱屋子與冷風中來回折騰了三次。忽冷忽熱,吳老太太得了急性肺炎,發起高燒,神志不清,滿口胡話:「放過我吧,我不走,不是我害了你,我不要下地獄……」
她堅持不去醫院。整整兩夜,她張大眼睛,瘦得只剩幾十斤的身體不住地戰慄,表情恐怖而且痛苦。她眼前時常浮現劉淼母親慘死在冬夜的情景。後來,無論她怎樣吃齋念佛,燒香祈禱,都無濟於事。
吳老太太看見一個白衣女鬼向她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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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冰冷的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清晨,女護理員照顧她服藥,被眼前的景象嚇得跑出屋子。只見吳老太太背對牆角,抽縮成一團,趴在地上擺成匍匐下跪的姿勢,頭磕破出血,她正對著一把椅子,椅背上掛著一條白色的大毛巾。
她不是死於肺炎,而是死於心梗。
畢隊長掛斷電話想,吳老太太這條老命間接斷送在吳義手上。
吳義的報復行動不會就此止步,他瘋了!
吳義下一步會去哪兒?
農家小院老屋裡的爐火已熄,溫度一點點下降。吳董事長站在屋子當中,西裝革履,紮好領帶,披著大衣。他看看腕上金表,差一刻十六點。
他在「皇上」的指導下,用筆記本電腦和彩色印表機自製了全套足以亂真的假證件。
他欺騙丁苦菊,說過幾天帶她回老家,隱居鄉下,共度晚年,丁苦菊為之動心。其實,他決定今天十六點出發,驅車向東,明早到達海邊。一個組織偷渡的老蛇頭幫他租好了一條漁船,他為此花了大價錢。當所有人被他耍得團團轉,還在糾纏於他的失蹤之時,他已乘船到了公海,迎著海風,漂往國外。
他並不想帶孟艷與信兒一起走。他了解孟艷,這個女人不會跟一個只有五百萬的人亡命天涯。果然不出他所料,二十六號夜,當他開著兩廂車趕到麗水家園26號樓408室時,人去樓空,五百萬已沒了影。
孟艷沒等他,他不在意,他只心疼那五百萬。出國後,他這種腰纏萬貫的大富豪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呵呵,天涯何處無芳草,兒子還可以再生,有沒有也無所謂。
因為債務無法償還,城堡式別墅、吳仁和吳美的房產鐵定會被抵押債權人收走,妻子兒女是否露宿街頭,是否有地方吃飯,他並不放在心上。
他不是冷血動物,他血管里流的不是血,是冰。
外面天色暗下來,十六點整已到。吳禮拖起拉杆箱,走出老屋。
來到院裡,吳禮一手推動院門,另一隻手從門縫伸出去,用鑰匙打開外面的吊鎖。他扯開草垛,露出藏在其中的那輛兩廂車。
吳禮把拉杆箱塞進車內,他就要離開本市,永遠不再回來。他滿心愉悅!
突然,他耳邊響起一個聲音:「這麼急著走?」
吳禮聽出了說話的是誰,他的心瞬間涼到底。不過,他很快恢復常態,回過頭問:「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吳義冷冷地說:「兩廂車。」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吳禮暗罵自己做事太不當心。
「找我有事?」
「咱倆聊聊?」
吳義關緊院門,坦然面對吳禮。這對親叔伯兄弟臉上堆滿濃濃的笑意,背後卻藏著仇恨和殺機。
吳禮注意到院牆邊放著一個蒙著苫布的東西,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專為你準備的。」
「不像是棺材。」
「現在實行火葬。」
「從哪兒聊起,三十年前?」
「這兒只有你和我,聊點真話?」
「我從來不說假話。」
「打住!小時候,你偷吃雞蛋,把雞蛋皮放進我的書包,爺爺打得我一個月下不了炕。」
吳董事長搖搖頭笑道:「小時候的事你還記得。」
追憶童年往事,兩人都笑了,其中滋味難言。
吳董事長邊說話邊用狐疑的目光搜尋四周,這裡沒有第三個人。他不知道,兩人的對話已被藏在吳義身上的微型話筒傳送出去。
老式大眾轎車、黑色加長林肯轎車、大切諾基越野車與黑色紅旗轎車魚貫而行,正向農家小院開來。四輛車上分別坐著吳智、陶蜜兒;劉淼、吳仁、趙慧、吳良;吳美、孟艷、信兒;丁香、丁苦菊。
一小時前,吳義偽造吳禮的手機號碼,給這些人發來一條簡訊,請他們即刻趕到農家小院:宣讀遺囑。
吳義的高個徒弟開著老式大眾轎車在前帶路。車載音響里傳出吳禮與吳義的對話。
吳義逼問:「玉瓶是不是你偷的?」
吳禮見他雙眼充血,神情猙獰癲狂,生怕惹惱了他,自己性命堪憂,不敢不說真話:「是我……是我拿的。」
「為什麼栽贓給我?」
「這是我媽的主意,你不要怨我。我媽的話我不能不聽,我是個孝順兒子,你知道的。你問我一件事,我問你一件事,該我問你了。」
「問吧。」
「吳仁、趙慧怎麼得的放射病?是不是出自你的手筆?」
「是。我先在半夜打過去一個嚇唬人的鬼電話,再把放射源放進銅佛,送給吳仁、趙慧驅邪鎮鬼,他倆受到超劑量照射,活不過一年了。」
「你這是謀殺。」
「我不否認,一報還一報。」
吳禮臉色鐵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吳義接茬問:「你們母子倆謀殺了劉淼的母親,你別不承認。」
「那事是我媽乾的,我沒參與。我媽說了,這事與我不相干,所有的罪過由她一人承擔。」
「人面獸心。」
吳禮不去反駁,因為沒有意義。他問道:「吳義,信兒是不是你綁架的?」
「是。」
「等於是你害死了吳鋼。」
說到吳鋼,吳義心懷內疚地說:「我沒想到會有這種結果。吳鋼是個好人,他為了保護你的兒子,死得不值。」
風聲如哨,雪花飄飄。
「二十九年前,你們母子合謀,誘騙劉淼喝下摻有安眠藥的紅酒,實行迷奸。她失身懷孕,被迫與你成婚,有這回事吧?」
「有這回事。不過,我是出於對劉淼的愛慕,方法不當。劉淼懷孕後主動嫁給我的,我們做了近三十年夫妻,生兒育女,情深似海,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
「你們母子是為了謀奪劉家的財產。」
吳禮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辯解道:「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卑鄙。我愛劉淼,我是為了愛情。又輪到我問你了。吳智是誰的兒子?」
「我的。」
「我是你的親叔伯哥哥,劉淼是你的嫂子。你們叔嫂通姦,給我戴綠帽子,還生下一個孽種,你們兩個這是亂倫!你們比我更卑鄙!」
吳禮暴跳如雷,吳義忍不住開懷大笑。
風如刀,刀刀割在兩人麻木的臉上。
「三比三,我做了三件壞事,你也做了三件,你我扯平了。所以我不怕你錄音,這樣的錄音公之於眾,你我一起完蛋。」
「你媽惡貫滿盈,今早死了。」
吳禮聽了,臉上找不到一絲一毫難過的表情,他冷冷地說:「是你下的手。你乾的壞事比我還要多一件,你更壞!」
「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對丁香說,她是你與丁苦菊的女兒,為了騙錢?」
「我不是為了騙錢,我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全拜丁香所賜。我之所以那樣說,是為了讓她一生痛苦,一輩子抬不起頭。」
雪在兩人腳下越積越厚,攤牌的時候到了。
吳義大聲問:「你們都到了嗎?」
問完,他過去拉開門閂,打開院門。劉淼等十餘人站在外面,冷冷地看著這對叔伯兄弟。如果目光可以殺人,他倆早已橫屍當場。丁香手裡拿著一瓶礦泉水,她仔細地觀察著吳義的神態。
吳義笑著說:「他們是來聽你宣讀遺囑的。」
吳禮神情尷尬,一臉不情願。吳義一隻手搭在他肩上,暗暗用勁,吳禮感到肩胛骨像要被捏碎似的劇痛,他只好說:「拆開吧。」
吳良聞言,撕去簽有吳禮名字的封條,從牛皮紙袋中取出遺囑,這是一頁對摺的紙。
吳良鄭重其事地將遺囑展開,他眼睛瞪得像包子,驚詫地「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