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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8:26:09
作者: 李振平
良禽擇木而棲。吳良自命是只好鳥,當然要選高枝,他趕去的新地方是孟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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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晚了。
只見樓前停滿了車,還有車不斷開來。來人有的等不及電梯,乾脆步行上樓。孟艷家房門大敞,客廳里,滿滿的人,沒有座位的只能站著。誰會想到,這裡前幾日還是門庭冷落,沒有半個客人。
他們之中,大多是酒館中密會的吳氏集團元老,專程登門拜見「貴妃娘娘」。
吳良擠不進去,站在門外。他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朝里看。
孟艷居中而坐,來客們將她團團包圍。幾年來,她竭力掩蓋與吳董事長的私情,唯恐一旦泄露會聲名掃地,遭人唾棄。如今,一封電子郵件搞得盡人皆知,明天鐵定成為全市的頭條新聞,她覺得無地自容,羞愧、恥辱、惱怒,種種情感在心裡混雜在一起。不承想,這些來客非但沒有一絲絲鄙薄的意思,反而對她更加尊敬,視她為「貴妃娘娘」。這是一種什麼心理?相當一部分中國男人心中藏有一個「貴妃」夢,尤其是秀才們,那就是期盼有朝一日成為皇上的「寵臣」,也被「幸」一下。
孟艷的羞恥感淡化了。
來客們抱著同一目的,請孟艷出山,回吳氏集團,主持大局。
他們言辭懇切,態度真誠,且一口一個「吳夫人」,其含意當然不是「吳鋼的夫人」。
吳鋼不能向外轟這些人。家裡沒那麼多茶杯,他叫人送來兩大箱瓶裝礦泉水,分發給來客們。怎樣才能請這些人離開?他說:「各位,孟艷不是吳氏集團的人了,五天前,她被永遠開除了。」
門外,吳良喊:「開除決定是錯誤的,應當立即撤銷。」
「撤銷,撤銷。」來客們同聲贊成。
吳鋼大聲說:「孟艷正在辦理出國手續,明天帶著信兒飛離本市,不回來了。」
吳良喊:「我們請求吳夫人留下來,出任吳氏集團代理董事長。」
「支持,支持。」來客們的聲浪掀翻天花板。
吳鋼又說:「孟艷不是吳氏集團股東,沒有當代理董事長的資格。」
吳良不會放過表現的機會,大聲喊:「信兒是股東,孟艷可以代表他出任代理董事長。」
「信兒沒有股份。」
「有!我可以證明。」
來客們的目光集中到門外吳良的身上,自動為他讓開一條路,請他進來。吳良走進客廳,躊躇滿志地說:「我證明,吳老太太已將她持有的吳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全部贈與她的孫兒吳信,我為她寫的贈與書,並協助她辦的公證。承蒙她老人家的信任,全套法律文件的副本保存在我的律師事務所的保險柜里。」
這是來客們不了解的情況。能夠擔負如此機密重要的事務,吳良一定深得吳家人的絕對信賴,來客們看吳良的眼神就像看大內的總管太監。
吳良沾沾自喜。他看出孟艷很不愛聽人叫她「吳夫人」,便說:「請允許我稱呼您為孟董事長。」
此言一出,客廳里一靜。
吳良侃侃而談:「吳董事長六天前失蹤,至今生死未卜,繼承尚未發生,所有可能的法定繼承人能不能得到吳董事長的股份還不一定,現在就以股東自居太早了一點。在此期間,唯有信兒持有吳老太太贈與的吳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您作為吳氏集團業務副總經理,信兒的法定監護人,比其他吳家人更有資格出任吳氏集團代理董事長,這一職位非您莫屬!」
吳良說得入情入理,合法有據,博得來客們的掌聲褒揚。
來客們靜等孟艷開口。此時此刻,孟艷心裡十分矛盾。甄帥來電,今晚抵達本市,接她與信兒出國,新生活向她招手。但甄帥是怎樣一個人,沒有長期相處,她吃不准,她不願帶著信兒去國外過寄人籬下的日子。她對吳氏集團傾注了全部心血,這裡有她熟悉的生活工作環境,一朝離去,心存不舍,但她又擔心信兒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她前思後想,拿不定主意。
吳良盡顯他的口才:「吳董事長失蹤前,指定我作為他的遺囑保管人、執行人。遺囑內容嘛,恕我保密,但是,我可以負責任地說,對信兒相當有利。如果信兒成為吳氏集團實際控股的第一大股東,孟董事長,您將取得至高無上的地位。只要您肯留下,擔當大任,吳氏集團就是您的天下!」
女人心中也有「皇帝夢」,所以才有武則天。孟艷心動了,她說:「好吧,我試試。」
掌聲雷鳴一般。
六天之內,吳氏集團產生了第三位代理董事長。
來客們的歡欣鼓舞,讓吳鋼憂慮萬分,他要極力勸說孟艷出國,不要留下,以免惹禍上身。吳義是一頭兇狠的惡狼。
擁立「新君」,吳良立下汗馬功勞。在來客們的心目中,這個無足輕重的小律師的分量陡然增加,日後孟董事長治理下的吳氏集團內,他將成為一位心腹重臣。
從孟艷家出來,吳良得意忘形。今天,他出盡風頭,他不能把寶全押在吳美身上,在孟艷這邊分開下一半注才好。他腳步輕鬆,走出小區,到路邊攔計程車。突然,他的胳膊被一隻大手抓住,不用看,他知道是誰。
吳良俯首帖耳地上了老式大眾轎車。
吳義問:「見了我,你怎麼不喊救命?」
吳良說:「因為我沒得罪過您,今晚我請您吃羊肉串,喝二鍋頭。」
「你去孟艷家了?」
「去了。」
「去幹什麼?」
「她丈夫吳鋼托我辦了一個小案子,我去要代理費,半年多了,還沒給我。」
吳良反應快,瞎話編得也快。吳義拖長聲音問:「是嗎?」吳良不敢惹這位煞星,主動說:「孟艷家來了不少客人,蠻熱鬧,不知說些什麼,我把錢要到手,就出來了,待了不到兩分鐘。」
車開到城西一大片破破爛爛的平房區,每隔不遠殘牆斷壁上就有一個白灰畫的大圈,圈裡寫個「拆」字。一處荒廢小院的牆邊,大鐵籠里關著大狗虎子,它眼睛赤紅,流著口涎,撞擊籠子的鐵欄,朝向吳良撲咬。吳義扔過去幾塊豬的大棒骨,虎子既不看,也不聞,更不吃。
小屋積滿灰塵。吳良感到冷,從裡到外都很冷。吳義從懷裡掏出酒瓶,喝了一口,對他說:「你也來點?說吧。」
吳良裝糊塗:「我說什麼?」
「你們在孟艷家商議的什麼事?」
「我光顧著跟吳鋼要錢了,沒細聽。」
「小良子。」
「哎。」
「我手下留情,那把火沒燒死你,那頓打沒讓你殘廢,我的意思你懂了?」吳義笑問。
吳良當然聽懂了,原來律師事務所那場大火與他在火鍋店外挨的那頓暴打都是吳義所為。他是識時務的聰明人,如實坦白說:「孟艷家去了幾十個吳氏集團的人,都是副經理以上的,他們請求孟艷出任代理董事長,孟艷答應了。這裡面沒我什麼事,我真是去找吳鋼要代理費的。」
「孟艷真的答應了?」
「答應了,那個女人臭不要臉。」
吳義臉色鐵青,自語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這是你找死。」他的大手放在吳良的脖子上,鐵箍似的一點點收緊。吳良全身嚇癱,兩條大腿處淌出一股熱流,帶點臊味兒,他以為接下去就會聽到自己的頸椎骨「咯叭」一響。
吳義手勁一松,說:「你走吧,與你無關。記住,嘴嚴命才長。」
吳良歡喜得流出眼淚,他的小命保住了。他發誓不會對任何人講與吳義在這兒見面的事。
出了小院,他捨命狂奔。
身後,吳義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