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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加長林肯轎車停在樓後，車窗落下，從車裡先後扔出女式圍巾、口罩、一隻又一隻手套。後排座位上，趙慧往身上狂噴消毒液。

  吳仁說：「不至於吧，一般接觸不傳染。」

  趙慧問：「你噴了嗎？」

  「噴了半瓶。」

  「你再噴點兒。」

  車裡消毒藥水味道快把吳仁熏暈了，他捂住鼻子，問：「你怎麼跟我妹妹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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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慧回答：「我沒說。」

  「你沒說？」

  「你急什麼？」

  吳仁急得口吃：「我能……能不著……著急嗎？」

  趙慧笑道：「你把舌頭捋順了再說話。」

  「你答應過我，由你出面，勸說我妹妹遠離艾主任，現在艾主任就在我妹妹家裡，你一句話不說就出來了。不行，我得去說，我不能眼看著我妹妹往火坑裡跳。」吳仁要下車。

  「你回來！」趙慧喝止。

  吳仁壯著膽去開車門。

  趙慧手快，鎖住車門，升起車窗，拔下車鑰匙，說：「敢不聽我的話了。耗子舔貓，你找死呀。」

  「你把車門打開。」

  「不開。」

  一奶同胞，吳仁感應到妹妹面臨的危險迫在眉睫，那事就要發生。他說：「你開不開，不開，我妹妹若是出了事，我絕不原諒你，我……我跟你離婚！」

  「離婚？」趙慧想不到他會冒出這兩個字。

  吳仁被自己的話嚇住了，口氣軟下來：「我的意思不是真想要離婚。」他又硬了，「是你逼我這麼做的。」

  趙慧臉色急變，變得面含春風，溫言軟語：「看把你急的，我那樣說，只是想看看你的反應，看你是不是真的關心你的妹妹。我能不說嗎，我對你妹妹與艾主任說，一個人要樹立正確的戀愛觀、婚姻觀、家庭觀、人生價值觀；不要貪圖享受，做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要把精力放在事業上，為社會與全人類做出應有的貢獻，這樣人活著才有意義。」

  「你真是這麼說的？」

  「我說得不好嗎？」

  「這些話我聽著耳熟。」

  「你爸爸吳董事長經常這樣教育員工。」

  「我妹妹能聽進去？」

  「你妹妹沒聽進去。我話里的意思艾主任聽懂了，他從你妹妹家走了，我送他送到門外。」

  吳仁說：「我不放心，我去看看。」

  趙慧臉色再變，變得面如寒冰，聲色俱厲：「該我問你了。你妹妹吳美報銷了幾張發票，你批的，是租房、買鑽戒、付諮詢費的發票，花的錢不是小數，這裡面有問題。」

  吳仁膽虛地說：「有什麼問題？」

  「我查了，租的房子在高檔小區，兩室一廳，裡面住著一個年輕女人；鑽戒一點五克拉，比我戴的都大；領諮詢費的人叫胡莉，這名字就透出一股騷味兒。」幾年前，趙慧在「瘋狂老鼠」有幸見過胡莉小姐一面，就是她氣到流產那次，事後，她沒查到那晚陪吳仁的小姐是誰，也沒人告訴她。她失去報復的目標，以致這口氣在心裡窩了數年，至今沒發泄出去。她問：「這個胡莉是幹什麼的？」

  「我不知道，明天問問吳美。」

  「這幾張發票是你簽字批准報銷的，你不清楚？」

  「吳美沒說，我不清楚。」吳仁心裡比誰都清楚，房子是他與胡莉的愛巢，鑽戒是他送給胡莉的愛情信物，諮詢費其實是他給胡莉的生活費，他假借吳美名義辦的這些事。吳美樂於向他伸出幫助之手，出於兄妹之情以外，還有其他原因。

  吳仁把話題往回拉：「怎麼說起發票了，接著說我妹妹跟艾主任的事。」

  趙慧說：「這種發票以後不能報銷，不許你再簽字批准。」

  「為什麼不能報銷？」

  「你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吳仁伸直腰，有些強硬地說：「我是董事長，我簽字、我批准的，財務必須報銷。」

  趙慧震驚，這還是那個任由她呼來喝去的丈夫嗎？近兩天，她有所感覺，吳仁當上吳氏集團代理董事長之後，不如過去那般聽話，脾氣見長，漸漸有了主見。她沒有意識到，吳仁做了幾天代理董事長，在下屬們的前呼後擁、阿諛奉承中，深埋於心的權力意識已被喚醒，那種跺一跺腳整座吳氏集團大廈顫三顫的感覺真好，不用喝酒，他已醉了，醉到深處，有種飄然欲仙的感覺。

  繼任者智商不高，自命不凡，這是多少家族企業走向衰敗的悲哀。

  趙慧不能讓丈夫壓在她的上面，反擊道：「你這麼急，說明心裡有鬼，這幾張發票是你的，對不對？你老實交代！」

  明知趙慧是虛言恫嚇，吳仁仍然汗流不止，他說：「我不交代，我交代什麼？」

  「你跟胡莉什麼關係？」

  「胡莉是誰，我不認識。」

  「你緊張什麼？我會去查，一查到底。」

  「你查吧，我沒做過的事，不怕查。」

  趙慧在氣勢上壓倒吳仁，她要乘勝追擊，窮追猛打，打到吳仁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她說：「我現在就去找胡莉。」

  吳仁被逼到絕路，急眼了，反咬：「你背著我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背著你做什麼了？」

  「你不怕說出來難聽？」

  「你說。」

  「你總往義叔的小屋跑，你們在做什麼，我心裡清楚著哪。」

  「我是去跟義叔談集團的公事。」

  「公事？談公事背著我，插上門，掛窗簾？」

  「你混蛋！」趙慧破口大罵。

  這對夫妻明槍暗箭，你來我往，用猜忌的目光窺視對方，話說得難聽，露骨。兩人相互抹黑，越抹越黑，心中裂痕日漸擴大，難以彌合。

  兩人的眼神里哪兒還有夫妻的情分。

  這會兒，吳仁全然忘記了，他的妹妹吳美再走一步，就要墜入深淵。

  還不到鬧翻的時候。趙慧擺出高姿態說：「我讓你一步，不說這些傷害夫妻感情的話，你也閉嘴！咱們走吧。」

  「去哪兒？」

  「墓地發來簡訊，墓碑墓穴修好了，讓咱們去驗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