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2024-10-04 18:22:27
作者: 李振平
熱鬧的婚宴散了,大堂空了。
王朝酒店服務員收拾著一張張圓桌上的殘酒剩菜與滿地狼藉,喝醉的客人摔碎不少杯子。
甄帥不辭而別,去了機場。
一對新人被喜車送回新家。這是一套兩百多平方米的大房子,裝飾一新,與吳仁、趙慧的住房規格相同。產權人落在吳董事長名下,他說了,將來過戶給他的養孫。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房門關上,只剩吳鋼與孟艷。孟艷脫下大紅唐裝,扔到地板上,吳鋼默默地拾起疊好。
夜幕降臨,萬家燈火。
白天參加婚宴的賓客中有人想,今夜,這對新人的洞房裡必定春光無限,吳鋼這小子哪世修來的福分?
主臥室,大紅的雙人被上繡著龍鳳。孟艷洗過澡,換上睡袍。她在浴缸里放滿熱水,伸進一個手指試試溫度。她對吳鋼說:「你去洗洗吧。」
吳鋼答應了一聲,沒動。
孟艷說:「我累了。」
吳鋼說:「要不你先睡,我不困,再坐會兒。」
孟艷說:「洗澡水給你放好了。」
吳鋼不好再拖延,他走進衛生間,關上磨砂玻璃門。他洗了很長時間。當他出來時,還穿著婚禮上的那身新郎套裝。
孟艷說:「衣服脫了,內衣放洗衣機里。」
吳鋼手放到衣扣上,一粒一粒慢慢解開。
孟艷用疲倦的聲音說:「不管怎樣,你我都是夫妻了,我會盡一個妻子的義務。」她又說:「你的動作輕點。」她鑽進被子,仰面躺下,閉上眼睛。
吳鋼沒脫衣服,躺到孟艷身邊,不碰她。
幾分鐘後,孟艷身體微顫,像在低泣。
吳鋼急問:「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你討厭我,看不起我。」孟艷以為,吳鋼知道了她與吳董事長的那種關係。
「不,不是。」
「你為什麼不理我?」
「我……」吳鋼翻身起來,重又系上衣扣說,「我有話對你講。」
「不能明天再說?」
「不能!」
洞房花燭之夜,沒人知道他對孟艷說了些什麼。
第二天,孟艷沒歇婚假,照常到吳氏集團上班。她的臉上多抹了些粉底,仍掩不住眼睛周圍的黑圈。平日相處較好的女同事逗她:「新娘子,昨夜辛苦了,新郎更辛苦,他行不行呀?」
女同事們唧唧嘎嘎的笑聲中,孟艷也笑了一下。
孟艷被召到吳氏集團大廈最高一層的大內。
那天,擺在吳董事長辦公室里的一隻花瓶摔壞了,不是摔成幾瓣,而是摔得粉碎。據說,那隻花瓶是吳董事長的心愛之物,價值不菲,是他在海外一場拍賣會上競拍得來的真正的古董。吳董事長在研究古玩玉器方面很有心得,被公認是個行家,他自謙只是業餘愛好。
花瓶無法修復。吳董事長非但不生氣,反而高高興興地代他的養子吳鋼向吳氏集團的每位員工發了喜糖。
婚後,孟艷即告懷孕。過了八個月,她生了。
吳鋼接到護士通知,匆匆趕到市立醫院產科病房。在病房門口,他看到吳董事長懷抱襁褓中的新生嬰兒,眉開眼笑,滿臉洋溢著慈愛之情,孟艷站在旁邊。吳董事長說:「孩子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給他取名吳信,小名信兒,人要講究誠信嘛。你們兩個是信兒的父母,沒有不同意見吧?」
吳董事長將一隻刻有「富貴平安」字樣的長命鎖套在信兒的脖子上,鎖是純金的,對於一個纖弱的小生命,它太沉了。
醫院門口,停著一輛嶄新的最高配置的白色寶馬轎車,它是孟艷新的座駕。
翌日,吳氏集團爆出特大新聞。吳董事長不召開董事會議,直接簽發通告:同時聘任吳仁、孟艷為吳氏集團副總經理。
孟艷一躍而為主管業務的集團副總經理,排名甚至在吳仁之前。她的地位處於吳董事長一人之下,全體員工之上。對此,有人憤憤不平,滿腹牢騷,私下亂發議論。這個人就是吳氏集團財務總監趙慧。
中午,食堂做了趙慧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她只吃了兩口,扔下筷子,不吃了。她對女會計小孫說:「孟艷才來幾天,爬到我們家吳仁上面去了,我們家吳仁哪點不如她,憑什麼排名在她的後頭?」
孫會計應付地說:「是啊,是啊。」
「孟艷那隻騷狐狸精,結婚才八個月,孩子生下來了,不定是跟誰的野種。吳鋼是老實人,不會婚前干那事。」
「慧姐,不敢亂講。」
「我沒亂講。我聽醫院的大夫說,那個叫信兒的小崽子生下來只有五斤二兩,先天不足,長不大,活不長。」趙慧惡言詛咒。她至今下不出一隻好蛋,所以見不得別人家生兒育女。
趙慧的話傳到吳董事長的耳朵里,他大發雷霆之怒。
他叫來大兒媳趙慧,以公公和董事長的雙重身份,將她罵了整一個小時。罵完還不解氣,又將趙慧降為財務副總監,扣發半年獎金,全集團通報批評。趙慧挨了罵,有氣沒處撒,她認定是孫會計背後搞鬼。當初,她與孫會計爭奪過吳仁,她勝出了,做了吳家的長媳,孫會計一定記恨在心,趁機向吳董事長打小報告,以此報復她。她把怒氣轉移到孫會計身上。回到家,她向丈夫訴苦,吳仁讓她嘴上安把鎖,再沒半句安慰的話。趙慧顧影自憐,感嘆世上除了她,沒有好人。
經過這場風波,關於孟艷與信兒的閒話銷聲匿跡。
吳鋼與孟艷過起在外人看來正常的夫妻生活,他在信兒身上傾注了全部心血。
每當半夜,吳鋼躺在他的小屋裡,常常看著天花板,看到天明……
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甄帥發來一份新的電子郵件:我在去機場的路上,坐最近一次航班回國。
吳鋼感到身體受傷的部位一陣劇痛,他的心更痛。
他想請甄帥再等一等,不要這麼急,也許會找到更好的辦法,能夠使他不與孟艷和信兒分離。他想了又想,回覆說:來吧,越快越好。
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