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一家本地風味的酒館，隔條馬路，對面是吳氏集團大廈。

  八仙桌上擺好三隻酒盅，一壺燙好的白酒，四盤涼菜。吳鋼坐在靠背椅上，等候他請的兩位客人，大學同學吳仁，還有被他尊稱為「義叔」的吳義。

  約的是中午十二點。

  從城南營業部出來，吳鋼如同置身於一團黑霧中，辨不清方向。他定下心，前思後想，越想越覺心驚，隱隱感到兩份快遞郵件不僅僅是針對孟艷的，他想到信兒。為了保護孟艷與信兒，為了這對母子的平安與未來，他已經準備好最後一條出路，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走。他先給吳仁打電話，約他吃飯，吳仁請示趙慧後答應了。他再給吳義打電話，那位義叔沉默一會兒，說了句「改天吧」。吳鋼下定決心，他今天必須跟吳義喝一次酒，哪怕醉死！

  吳鋼為什麼請兩人吃飯？

  吳仁準時來了，他看了看三個酒盅問：「還有誰？」

  「我還請了義叔。坐，把大衣脫了，這裡熱。」吳鋼幫著他把大衣放到空椅子上。

  「你酒精過敏，不是不喝酒的嗎？」

  

  「今天，我捨命陪君子。」

  「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一起喝點兒？」

  吳仁誠摯地說：「你放寬心，吳氏集團跟成鋼公司的合作一切照舊，跟我爸在時一樣。我現在是吳氏集團董事長，雖說是個代理的，這點權限還有。」

  「我嫂子趙慧要是不同意呢？」

  「我休了她。」

  「你敢嗎？牛讓你吹得拉稀了。」

  「敢倒是不敢，你跟趙慧關係處得不錯，她不會不同意的，她只是對孟艷有點意見。」

  吳仁與吳鋼小時是玩伴，一起長大，進了大學又是住在同一間寢室的室友，兩人相處不錯。吳鋼沒娶孟艷之前，常到吳仁家做客，他最愛喝趙慧做的西紅柿雞蛋疙瘩湯。

  三個人近幾年漸行漸遠。

  剛才，來此之前，趙慧下命令似的囑咐她的丈夫：「如果吳鋼請你喝酒，是為了替孟艷求情，讓咱們放過孟艷，你不許答應半個字，聽清了沒有？」

  吳仁說：「聽清了。」

  酒館服務員過來問：「上熱菜嗎？」

  吳鋼說：「還有一位客人沒到，再等會兒，到齊了再上。」吳仁說：「你打電話催催。」吳義不接吳鋼的電話。吳鋼不放棄，每隔一分鐘打一次，他要打到吳義接時為止。

  吳仁與吳鋼聊著大學生活。

  吳仁嘆息：「大學期間，我特羨慕那些花前月下、成雙成對、談情說愛的同學。我呢，一個女朋友沒交過，虛度數年光陰，想起來虧大了。我沒想過當和尚，如果不是憋得夠嗆，我也不會大學剛畢業不久就娶了你嫂子，悔之晚矣呀。你別笑，你還不如我呢，大學四年，天天泡在圖書館。」

  吳鋼笑言：「當心嫂子聽見你說的這些話。」

  「你不告密，她就不會知道。奇怪，有幾個女同學喜歡你，主動追你，你看都不看她們一眼，躲著走，怎麼回事？」

  「我沒看上。」

  「你的眼界太高了，是呀，她們跟孟艷比差遠了，你小子有艷福。」吳仁由衷地說。

  吳鋼說：「你還記得嗎，在我跟孟艷的婚禮上，來過一個孟艷的大學同學，名字有意思，叫什麼甄……甄……」

  「甄帥。」

  「對，叫甄帥。聽說他移民國外了？」

  「是啊，他現在國外開公司做生意，跟吳氏集團有業務往來，這你知道呀。」

  「他的生意做得怎麼樣？」

  「相當成功，可以和吳氏集團平起平坐。」吳仁豎起拇指。

  吳鋼回想起數年前，他與孟艷的婚禮進行到互換戒指時，婚宴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來客中等身材，健康的黝黑膚色，穿一身奶白色西裝，扎桃紅領帶，氣質儒雅，像個商界精英。他找了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裡的位子坐下，不與人交談。

  新人逐桌敬酒時，孟艷見到這位來客，失聲道：「甄帥，你怎麼來了？」

  「我剛下飛機，專程來參加你的婚禮，祝願你幸福。」甄帥的視線落到孟艷戴在無名指的戒指上。

  「你回國住幾天？」

  「我訂了今晚的機票，兩小時後去機場。」

  整個婚禮過程中，甄帥目不轉睛，一刻沒離開過孟艷。他的目光中充滿失落與荒蕪，這給吳鋼留下深刻印象。婚禮之後，吳鋼多方打聽，得知甄帥是孟艷的大學同學，他與其他追求孟艷的男同學不同，他從不表白內心情感。

  「你講講這個甄帥。」吳鋼請求。

  等了好一會兒，吳鋼讓上菜。吳仁有點餓了，看著桌上的酒菜，肚子「咕嚕」響了一聲。他說：「甄帥是家裡獨子，前幾年跟父母一起移民國外。這是位經商天才，他創辦的公司從小到大，越做越火，業務遍及許多國家……」吳仁一五一十地說出與甄帥相關的情況。聽完介紹，吳鋼進一步認定，甄帥是一個正派、有才幹的年輕商人，事業有成。

  吳鋼說：「你了解得真清楚。」

  吳仁老實地說：「這些都是我爸失蹤前告訴我的，我爸有他的打算。」

  「聽說甄帥一直沒結婚。」

  「沒有。這就是我爸的打算，他想讓吳美嫁給甄帥。」

  「甄帥同意了？」

  「他一口拒絕了。他說，他這輩子非一人不娶。」

  「他說的那個女人是誰？」

  「是誰，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就是你的老婆孟艷！」

  「啊？」吳鋼像是吃驚不小。

  吳仁說：「上大學時，孟艷就是甄帥心中暗戀的女神，他至今念念不忘。每次他給我發電子郵件，都要拐彎抹角地問到孟艷的近況，關心愛慕之情溢於言表。他還以為我看不出來，我沒他想的那麼笨。」

  「孟艷有孩子了，他不在意？」

  「甄帥說他喜歡孩子。」

  吳鋼一副萬分著急的樣子，說：「你快點把甄帥的郵箱地址告訴我。」

  「你要它幹嗎？」吳仁問。

  「我要查查孟艷與甄帥有沒有私下發的電子郵件，背著我說過哪些見不得人的話。」吳鋼的表現恰如一個醋意大發的丈夫。

  「該查，小心點兒好，別戴上綠帽子。你記一下。」吳仁說出甄帥的郵箱地址。

  吳鋼默記於心。他請吳仁吃這頓飯的目的之一達到了。他還有一個目的……可是，吳義沒來，估計不會來了。

  吳仁的肚子不爭氣，咕咕叫，他說：「這會兒了，義叔還不來，別等了，吃吧。」

  吳鋼說：「酒菜打包，咱們去義叔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