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什麼更重要的情況？與會刑警們靜聽。

  小袁說：「丁香回城後，立刻與吳氏集團的全體債權人召開緊急會議。據查，丁香向他們提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方案，鑑於吳氏集團不能按期還債，全體債權人將聯名向法院申請宣告吳氏集團破產，她將接受全體債權人的委託，先對吳氏集團實行託管，最終目標一口吞下吳氏集團。丁香向全體債權人保證，這個方案會給他們帶來豐厚的利潤。」

  厲害！刑警們交頭接耳。

  小袁總結：「吳董事長失蹤，丁香既可解決私人恩怨，又能一舉兼併吳氏集團，她有強烈的作案動機。」

  一位老刑警問：「作案時間呢？」

  小袁答：「丁香有作案時間，她先行離開溫泉山莊，完全可以等候在案發現場。我推斷，吳董事長的車隨後開來，丁香突然現身，攔車，實施了……致使吳董事長失蹤的某種行為。」

  

  「證據？」

  「沒有直接證據。」

  小袁老實回答。她沒提吳良控告丁香縱火殺人的事，因為火災原因尚待查明，儘管她心裡認定那是丁香所為。她說：「為了收集證據，我建議，正式傳喚丁香，搜查她的車輛、案發時間所穿衣鞋以及住所。」

  老刑警慎重地說：「過去，懷疑一個人，可以抓起來審，關上幾個月、一年甚至更長時間，實在審不出來再放。現在是法制健全的新時代，我們做刑警的，應當依法行使手中的權力，尊重每位公民的人身權利。只有懷疑與推理、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搜查不宜公開進行；傳喚，改為詢問，請丁香到刑警隊坐坐。畢隊，你看呢？」

  畢隊長摸著臉上沒時間刮的胡茬子，「嗯」了一聲。

  會後，小袁唰唰唰地寫滿幾頁紙，她準備出一大堆刁鑽、無法防禦的問題，用於明天對丁香的「詢問」。畢隊長對她在案情分析會上的表現比較滿意，她對案情的敘述條理分明，重點突出，基本客觀。畢隊長看著小袁，沒想案子，他有點走神，小袁是個陽光型的女孩，與她相處，十分放鬆，而與丁香在一起時，則使人感到緊張，很累。燈下，小袁的側影很可愛。小袁停下筆，問：「你看我幹嗎？」

  「我沒看你。」

  「你看我老半天了。」

  「我看你的活兒幹完了沒有，早點幹完，回家休息。」

  畢隊長的臉熱乎乎的。

  小袁說：「畢隊，我有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

  「你這口氣像審犯人。」畢隊長知道她要問什麼。

  「你認識丁香多長時間了？」

  「這屬於設置問題陷阱，你應當先問我是否認識丁香。」

  「別打岔，回答問題。」

  「三年。」

  「你跟她什麼關係？」

  「朋友。」

  「男女朋友？」小袁問得急。

  「不，好朋友。」畢隊長答得慢。

  「你們怎麼認識的？」

  「她救過我。」

  聽到畢隊長的回答，小袁驚訝地問：「不是英雄救美？」

  畢隊長向她講述三年前的往事。

  一天中午，畢隊長在街邊大排檔要了一碗牛肉拉麵，拿起筷子，低頭剛吃了一口。

  對面一張大圓桌圍著十幾個街頭混混，炫耀地露出亂七八糟的粗劣文身，大嚷大叫，向坐在首座的一人敬酒。那人文質彬彬，像個書生，相貌並不兇惡，長著一對冰冷的三角眼。他的左手總放在口袋裡，不拿出來。畢隊長看他面熟，腦中閃現一長串照片，在一張A級通緝令的逃犯照片上停住，照片放大，這是一個在逃的殺人犯，身負多樁命案。畢隊長孤身一人，打算請求支援。

  那名殺人犯與畢隊長對視一眼，酒杯停在嘴邊。

  殺人犯起身要逃。

  畢隊長無暇多想，他擋住去路，大喝一聲：「我是警察！想逃，沒門！」他拍拍腰間的手銬。

  那幫混混一陣慌亂。

  他們看清只有畢隊長一人時，壯起鼠膽，其中一個吼道：「讓大哥先走。」混混們嘶喊著：「弄死這個臭警察！」三面圍上來。畢隊長一掌一拳，兩個被放翻在地上的混混疼得打滾，哭爹喊媽。無奈對方人多，個個手持砍刀、棍棒等兇器，畢隊長胳膊、頭部受了傷，血如泉涌。他如同狂獅一般，奮不顧身，踢倒一個擋路的混混，撲向殺人犯。

  殺人犯倉皇逃命，一頭撞上煮麵的大鐵鍋，滾開的沸水潑到他的臉上。他不顧痛，逃向馬路。

  他的左手仍塞在口袋裡。

  畢隊長緊追在後，距離從二十米縮短到幾米。殺人犯剎住腳步，轉過身，面對畢隊長，幾條被開水燙脫的皮掛在臉上，三角眼眨都不眨一下。他的左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握著一把自製手槍。

  兩人相距不足半米，黑洞洞的槍口對準畢隊長心臟部位。一瞬間，畢隊長的右手駢指如刀，要在槍響的同時戳向殺人犯的咽喉。

  這時，一輛紅旗轎車閃電般衝來。就在殺人犯扣動扳機前的一剎那，紅旗轎車將他橫著撞飛。

  圍觀群眾的掌聲中，押著殺人犯的警車開走了。頭上淌下的血蒙住畢隊長的眼睛，一隻溫暖的手攙住他，一個好聽的聲音說：「坐我的車，去醫院。」

  畢隊長與丁香相識了。

  這段小故事並不曲折。每天出生入死，對於一線刑警已是家常便飯，畢隊長並不掛在心上。他的心上多了一個姑娘的倩影。交往越多，丁香在他心上的分量越重。

  小袁問：「畢隊，你與殺人犯都是便衣，她怎麼分出誰是警察，誰是歹徒？」

  畢隊長答：「第一，我腰間露出手銬；第二，她說，警察絕不會用槍指著一個手無寸鐵的老百姓。」

  小袁對丁香有了新的認識。丁香作為一個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平民，當時判斷無誤，措施正確，行動果斷，充分顯示出她的敢做敢為的性格，這不是一個平常女人。

  小袁善於想像，她眼前幻化出一組連續的無聲畫面：

  溫泉山莊回城山路的拐彎處，紅旗轎車在那株老樹前停下，掉轉車頭。

  遠處，黑色加長林肯轎車開來。紅旗轎車突然亮起車大燈。林肯車內，吳董事長用手擋住刺目的燈光，緊急剎車，輪胎與路面劇烈摩擦冒出白煙。

  丁香向林肯車走去。

  吳董事長看清來人，開門下車，他還沒來得及說句話，丁香一掌斜著劈下。他軟綿綿地倒在雪地上。

  丁香打開紅旗轎車的後備廂，塞進吳董事長的身體（或是屍體）。車大燈照亮丁香冷冰冰的面孔。

  黑色加長林肯轎車留在原地，車燈與音響沒關，車門敞開。

  風雪掩蓋一切痕跡……

  畢隊長語音低沉地說：「我很難相信她是吳董事長失蹤案的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