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2024-10-04 18:21:07 作者: 李振平

  吳良醒來時,眼前白花花一片。

  他感覺只剩下一個頭,四肢不見了,鼻子嘴上捂著透明罩子,身邊飄蕩著幾個從頭到腳全是白色、臉上露出兩隻黑洞的幽靈。

  這是另外一個世界?

  一個遙遠的聲音:「心率、血壓恢復正常。」

  吳良的眼珠子四下轉動,虛弱地問:「我在哪兒?」

  「你在醫院。」一位白衣女護士說。

  「我怎麼了?」

  「肺里吸進幾口煙,臉上燎了兩個泡,沒大事,養兩天就好。」

  「我死不了?」

  「你沒交搶救費呢,不能死。」

  

  吳良主要是驚嚇過度,身體並無大礙。他胳膊上插著輸液管,躺在市立醫院的觀察室里。

  女護士說:「你應當謝謝你的救命恩人。」

  「誰?」吳良問。

  「是他救了你的命。」女護士引進烤羊肉串攤的攤主。

  攤主問:「兄弟,你沒事了?」

  「你誰呀?」

  「連我都不認識了,昨天咱們因為打麻將進的派出所,剛才你在我的攤上吃的羊肉串,你小子夠能吃的。」

  吳良拉住攤主的手,問:「我出什麼事了,給我講講。」他的酒徹底醒了,大腦一片空白,回憶不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攤主大致講了一下。

  火從臥室燒起。因為使用的是那種便宜的夾心板材,易燃,火勢迅猛擴展到整個簡易平房,火蛇亂舞,噼啪作響。

  攤主頭一個跑向火場。

  吳義喝多了,搖搖晃晃地跟在後面。

  風助火勢,越燒越旺,吳良沒救了。

  路邊,汪著一灘車輛碾化積雪後形成的泥濘。攤主撲下身,在泥水裡滾了兩滾。他用肘部撞開窗戶,再用衣襟捂住鼻子,跳進室內。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正當圍觀眾人不抱希望之時,攤主拖死狗似的拖著吳良的一條腿,從火里走出來。眾人幫著打滅兩人身上的火。

  吳義開上老式大眾轎車,送吳良到市立醫院急救。

  聽完,吳良握住攤主的手,感激地說:「哥們兒,你仗義呀,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我不是知恩不報的小人,定以重金酬謝,我給你買件新羽絨大衣。」

  攤主身上的棉衣褲被火燒得千瘡百孔。

  「我的攤!」攤主一拍腦門,這才想起只顧救人,他的烤羊肉串攤沒人照管,小本買賣賠不起。他撒腿就跑,門口,與一群人撞上。

  吳仁、趙慧、吳智、陶蜜兒、吳美還有孟艷一家聞訊趕來,看望火里逃生的吳良律師。

  小小的觀察室擠滿了人。

  在吳氏集團混了數年,吳良從未受到如此高規格的禮遇與關愛,他的眼淚在眼裡轉啊轉的,流到眼眶邊,只差那麼一點點就要掉下來。他握著吳仁與孟艷兩位副總經理的手,久久不放開,一迭聲地說:「謝謝二位領導百忙中來看我,今後,我一定加倍努力工作,回報領導的關懷。」

  趙慧、陶蜜兒、吳美忘記了紅莓酒吧的不快,噓寒問暖,對吳良的傷勢表現出殷殷關切之情。

  場面溫馨動人。

  孟艷說:「我特地從火災現場繞了一下,你的律師工作室基本燒光了,幾間簡易平房燒得只剩鐵架子。」

  吳仁說:「集團出資,為你找一處更好的辦公地點。」他問老婆趙慧,「可以吧?」

  「沒問題,你批,我開支票。」趙慧痛快地說。

  既有精神撫慰,又有物質支持,吳良的眼淚終於滾滾而落。

  吳美揪住他的耳朵:「哭什麼,你死不了,禍害活千年。」

  陶蜜兒說:「幸虧臉沒燒壞。」

  吳仁搬來一把摺疊椅。趙慧坐下,問:「吳律師,這場火怎麼著起來的?」

  「不知道,我睡著了。」

  「會不會有人故意放火?」

  「不會吧,我沒得罪過誰呀。」

  「你仔細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況。」

  吳良頭痛欲裂,白酒喝得太多了。他說:「想不起來,我一醒,滿眼大火,我一心只顧逃命,後來就死過去了。我的全部家當,冬天裡的一把火,燒得精光。」這次,他的眼淚是真的止不住地流。

  趙慧問:「遺囑呢,也燒了?」

  吳家人豎起耳朵。

  吳良說:「遺囑好好的。」

  「那麼大的火,消防隊的高壓水龍頭再一衝,你的工作室成了一片白地,遺囑還能保存下來?」

  「本律師有先見之明,今天下午,遺囑放進一個保險的地方了。」

  「哪兒?」

  「銀行的保險箱。」

  趙慧說:「吳律師,你需要靜養,休息吧。」

  得知遺囑下落後,吳家人一下子走光了。

  吳良很不滿意,吳家人都是空手來的,沒人給他送點水果。他扯扯醫院的白被子,閉上眼睛,睡吧。

  身邊坐下一個人。

  吳良睜眼看清來人:「是您,吳部長。」

  吳義檢查一下吊瓶里還剩多少葡萄糖液,說:「你小子命大,這麼大的火沒燒死你。」

  「我好像跟您一起吃的羊肉串,喝的白酒。」

  「想起來了?」

  「我沒胡說八道吧?酒話,不能當真。」

  「你說,你手裡有證據,你已向刑警隊舉報丁香犯罪,你能害得她判刑、坐牢、破產,等她刑滿釋放,你要讓她到你家做保姆、小時工,吃剩飯。」

  「哎喲!」

  「你還說,丁香知道你是舉報人。」

  「哎喲,哎喲,哎喲喂……」吳良連抽自己十幾個耳光。他說:「我跟丁香完了。」

  「沒完。」

  「我跟丁香還有希望?」

  「這事完不了,丁香不會放過你。」吳義面有憂色地問,「今晚這把火無緣無故著起來的?」

  「您的意思是……丁香放火殺人?!」吳良惜命,嚇得三個魂兒丟了一對半。

  吳義站起來,說:「你歇著,這屋裡就你一個人,夜裡開著燈,別睡得太死。」

  吳良扯住他的袖口,問:「我該怎麼辦?」

  「想想,誰能救你的命?」吳義撥開他的手,走出觀察室。

  吳良躺不住了,下床來回踱步。他找到一條生路:向刑警隊控告、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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