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紅莓酒吧，這裡是情人們幽會的場所。外面，漫漫冬夜；吧間裡，溫暖如春；朦朧而又迷離的光線中，成雙成對的青年男女相偎相依，脈脈含情，傾訴衷腸。

  酒吧樂隊演奏著一支古典小夜曲。

  吳良早早到了，他挑了一處角落裡的雙人座位。今晚八點，他要與他心中永遠的女神——丁香在這裡幽會。他翻著酒水單，各種花哨的混合酒名後面，標出的價格高得離譜。今晚豁出去了，他要一擲千金，也就是說，他要咬牙花一千塊錢，買到一個浪漫多情的夜晚。

  酒吧快坐滿了。

  吳良等得心焦，不住朝酒吧門口張望。他的小眼睛瞪大了，吳美出現在進門的客人里，四下找人。吳良忙用酒水單遮住臉。一分鐘後，他挪開一點酒水單，吳美不見了。吳良乞求上帝保佑，千萬別跟這個女災星碰面。

  吳良從口袋裡掏出小圓鏡子，再次精心修飾儀表，他拔掉一根齜出來的鼻毛。

  猛然，他的肩膀受到一記突如其來的重重拍擊。接著，身後響起一個女人的大嗓門：「你小子藏在這兒了，這麼隱蔽的犄角旮旯，我一通好找。」

  一張血紅的大嘴在他眼前晃。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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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美大馬金刀地在對面座位上坐下說：「這兒環境不錯，你小子挺會挑地方。這家酒吧專供情人幽會，你還會玩浪漫？」

  「你怎麼來的？」吳良犯暈。

  「廢話，開車來的，我還能走著來？我心中永遠的女神，我是女神，第一次有人這麼稱呼我，你這條簡訊我喜歡。我渴了。」

  吳美打個響指，叫來服務員，點了兩杯價格奇貴的混合酒，幾塊西式甜點，一個果盤。小桌下面，她脫掉一隻高跟鞋，把腳丫子搭在吳良的大腿上，說：「一天不見，這麼快就想我了？」

  什麼簡訊？吳良一臉茫然。

  「給我揉揉腳。」吳美像是對待一個僕人。

  「揉腳？紅莓酒吧什麼時候增加了給客人揉腳的服務項目？」隨著話音，趙慧出現在小桌旁。

  吳美叫聲「嫂子」，緊接著問：「你跟誰在這兒幽會，我哥知不知道？」

  吳良覺得不妙。

  趙慧招呼服務員：「搬把椅子。」

  她皺著眉頭坐下，說：「吳律師，你約我在這種地方見面，我本不想來，還是來了。我批評你幾句，你在簡訊里對我的稱呼有點出格。我歲數比你大，是吳氏集團副總經理吳仁的愛人，你應當叫我嫂子；在吳氏集團，我是財務總監，你是法律顧問，你我是同事關係；你在簡訊中稱呼我是你心中永遠的女神，這個稱呼曖昧，容易使人產生不好的聯想。我愛人看到這條簡訊，會怎麼想？」

  「我沒有……」吳良想說的是沒有發過這樣的簡訊。

  趙慧截住他的話，說：「你沒有別的意思，這樣最好，不用再解釋了，以後注意。說吧，你約我來什麼事？」趙慧點了一杯同樣的價格貴得嚇人的混合酒。

  又是簡訊？吳良的腦袋嗡嗡作響，誰在搞他的惡作劇？

  酒吧門口，陶蜜兒向他招手。

  吳美譏諷地說：「我猜猜，又來了一位你心中永遠的女神？」

  陶蜜兒向吳良拋個飛吻。她眼睛大，眼神不好，走到跟前，才看見先到的兩名女客。她站在那兒，不知該說什麼，沖三個人都笑笑。

  吳美問：「他用簡訊約你來的？」

  「嗯。」

  「他說你是他心中永遠的女神？」

  陶蜜兒點頭。

  小桌下，吳美一腳踹出，正踹到吳良最要緊的部位。吳良痛得差點叫出聲。吳美說：「小良子，你夠會玩的呀，我們仨都是你心中永遠的女神，你搞什麼鬼？」

  服務員又搬來一把椅子。

  小桌上，加上陶蜜兒新點的一杯，擺著四杯一樣的混合酒。只能容納一對情侶的雙人座，擠下四個人，氣氛緊張。吳良被三個女人堵在角落裡，就像一隻老鼠落入陷阱，眼前圍著三隻母貓。

  吳良體會到「狼狽不堪」四字的真正含義，這句成語用來形容他現在的處境太合適不過了。他不傻，心裡說：丁香，你太損了。

  面對三個氣哼哼的女人，吳良很快鎮定下來，臨危不亂，使出渾身解數，用最雄辯的口才，羅列一百個理由，極力證明三條簡訊絕不是他發的。他說到口乾舌燥，小時候吃奶都沒費過這麼大的氣力。他用一句最有說服力的話做發言總結：「如果我用這種方法戲弄你們，我能得到什麼好處，以後還怎麼在吳氏集團里混？」

  三個女人半信半疑。

  吳美問：「你認為三條簡訊是誰發的？」

  「同行是冤家，我分析，百分之百是嫉妒我的才華的同行乾的。」吳良萬萬不可交代出發簡訊的人是丁香，那樣縱使渾身是嘴他也說不清了。

  「饒了你，今晚請我們吃好喝好，算是賠罪。」吳美大發慈悲說，「你帶了多少錢，全掏出來。」她見吳良摸摸口袋，捨不得的樣子，於是動手去搜，將一千塊錢悉數拿走，僅僅留下幾張毛票。

  風波暫時平息。

  三個女人，每人端著一杯同樣的混合酒，喝得有快有慢，都不說話。

  冷場。

  三個女人今晚赴約，抱著同樣的目的。放在過去，她們接到吳良的這條簡訊，至多啐一口，罵一句，根本不來。如今，吳董事長的遺囑掌握在吳良手中，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律師，成了她們爭相籠絡的對象。

  三個女人各懷心事，動著同樣的心思：怎樣攆走另外兩個女人。

  陶蜜兒最沉不住氣。她拿出手機，點出一張照片，遞給吳良，說：「小吳，你讓我給你介紹女朋友，這是我的閨密，演過丫鬟，漂亮吧？我給你約好了，她一會兒到，你們見見面，這兒要是不方便就換個地方。」

  趙慧儘量不皺眉頭，和氣地說：「吳律師，我愛人請你到家裡坐坐，跟你談談常年法律顧問續約的事，跟我走吧。」

  吳美最為乾脆，她喝光自己那杯，拿過吳良的酒，說：「小良子，你開車，跟我跳舞去。」

  吳良犯了難，他總不能成為一隻被拆分的燒公雞吧？

  趙慧用酒水單快速扇風：「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我一分鐘也待不下去。」

  吳美說：「蜜兒，你送大嫂走，趕緊的。」

  三個女人的屁股都沒動。

  夾在三個女人中間，吳良暗暗叫苦不迭，他稍一不慎，處理不當，就會將她們全部得罪。丁香的做法太不厚道了！吳良想起凝結著古人智慧精華的三十六計中的上計，他捂著肚子，說：「冰水喝多了，去趟洗手間。我馬上回來。」

  他真的走向洗手間。

  吳美說：「誰跟我打賭，小良子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