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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5回 說到做到

2024-05-05 19:55:51 作者: 青絲霓裳

  回到家中,雲嬌有些疲憊的在榻上坐下,看著眼前的地面出神。

  「哈!」

  秦南風躲在屏風後,一下蹦了出來嚇唬她。

  「呀!你嚇死我了你!」雲嬌驚叫一聲,嬌嗔地錘了他一下。

  秦南風哈哈大笑:「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他說著,獻寶似的將身後的一提點心拎了上來:「寶齋樓新出的口味,剛出爐沒多大會兒,還熱著呢,快吃。」

  雲嬌捏了一塊梅花狀的點心,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著,只覺得梅香撲鼻,甜甜軟軟的口感上佳。

  「怎麼樣?好吃嗎?」秦南風笑著問她。

  「嗯。」她點了點頭。

  

  秦南風也捏了一塊,邊吃邊打量她:「你怎麼了?看著不大高興,是不是家裡的誰又說你什麼了?」

  他關切的湊到她跟前,怕是他爹又出什麼么蛾子了。

  「沒人惹我,是我爹。」雲嬌放下了手裡的點心:「我今朝帶他去醫館瞧病了。」

  「你爹病了?」秦南風一怔:「沒聽過這事啊?」

  「有些日子了,之前他只是偶爾胸悶無力,也就不曾當回事,只是睡睡歇歇,後來就好一點了。」雲嬌細細道:「這些日子,他身上乏力的厲害,半個月前把家學都停了,今朝宴客,他本該春風得意的,誰知道他只出來了一會兒,就回院子歇息去了。

  我哥哥不放心,讓我帶他去醫館瞧瞧的。」

  「大夫怎麼說的?」秦南風不由問她。

  「大夫說,是肝葉生瘡,也叫『病積』。」雲嬌抬眼看著他:「你知道這是什麼病嗎?」

  她之前沒聽說過,但是她覺得,真要是肚子裡生了瘡,那恐怕不是什麼好病,而且在肚子裡面,也沒那麼容易治吧?

  「病積……」秦南風思索了片刻,問她:「他肋下可疼?」

  「大夫按壓的時候,他說有些疼的,平時倒是不疼。」雲嬌想了想,爹當時是這麼說。

  「那就是了。」秦南風看她,頓了頓道:「這病……不大好治,我之前在軍營里聽他們說過,魯二他爹就是這個病走的。」

  「這個病會死?」雲嬌一怔:「大夫說,要固本培元,養正除積,開了藥方,並不曾說會危及生命……」

  她說到這裡,眉頭微微皺起,若有所思。

  「大夫當時是同你說的,還是同你爹說的?」秦南風問她。

  「我們都在。」雲嬌眉頭微蹙:「你是說,因為我爹在那裡,所以大夫沒說實話?」

  她想起來,當時大夫確實說過讓爹先出去的話,但是爹不肯,那大夫也就不曾堅持。

  她看在眼裡,並未多想,這會兒想起來,還真是有幾分蹊蹺。

  「他說的也是實話,只不過留了一半沒說而已。」秦南風思量了片刻道:「要不,我陪你再去一趟醫館問問?」

  「好。」雲嬌不曾猶豫,便起身跟他去了。

  哥哥拜託她帶爹診病,她可得問清楚了,到時候也好有個交代。

  到了醫館,那老大夫正在為旁人看診,見了她一捋鬍鬚道:「這位夫人,你回來了。」

  「大夫,我打攪一下。」雲嬌朝他點了點頭,上前問:「我爹他身子到底……」

  「你爹所患的,便是『肝積』,這種病症,我們做大夫的只能稍稍緩解他的症狀,並不能根治。」大夫說到這裡,壓低了聲音:「他患這病,算是我見過的人當中病變的較為慢的,但也是數著日子過的人了。」

  雲嬌聞言一驚,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對把言歡這個父親,感情其實是十分複雜的,一句兩句說不清楚。

  小的時候,她還不懂事,對他這個父親有憧憬,也有孺慕之情。

  後來大了一些,知道了他是什麼樣的人,也知道無論她如何討喜、如何孝敬,也不會換來他的疼愛,她就死心了。

  後來,娘死了,雖然不是他動的手,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娘的死,他脫不了關係。

  那個時候,她是極為恨他的。

  再後來,她給娘報了仇,逼著他辭了官,看著他每日酗酒,每日生活在痛苦之中,她心裡確實有那麼一絲痛快。

  可他畢竟是她的親爹,血脈親情是割不斷的,又在一個家中生活了這麼多年,在短暫的痛快之後,雲嬌便覺得他有些可憐了。

  這才有了後來,她不讓他去酗酒,又讓他重新開了家學那些事。

  從那之後,把言歡就變了,他變得越來越像一個慈父,會慈愛的看著她,也會像別人的父親一樣關心她,有什麼好吃的會讓金不換給她送一份。

  而雲嬌,也打算好好孝敬他。

  可眼下,大夫卻說他是數著日子過的人,這……

  她扭頭,不知所措的看著秦南風,心裡的滋味說不出。

  秦南風寬慰地牽過她,上前問道:「不知老先生所說的『數著日子過』,是何意?」

  大夫捏著山羊鬍,眯了眯眼睛猶豫著道:「那我就直說了?」

  「老先生但說無妨。」秦南風笑著點頭。

  大夫伸出了三根手指頭。

  「三年?」秦南風猜測。

  「長則三年。」大夫收回了手:「短則一年。」

  「多謝大夫告知。」秦南風也不意外,拱了拱手,牽著雲嬌出了醫館。

  「是不是得去告訴哥哥一聲?」

  到了門口,秦南風扭頭看著雲嬌。

  雲嬌點了點頭,兩人上了馬車。

  這一日下來,一直到晚上睡到床榻之上,雲嬌都沒怎麼開口說話。

  「在想什麼呢?」秦南風側身摟著她。

  「你說,我是不是個矛盾的人?」雲嬌靠在他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明明當初恨他恨得要死,巴不得他早些死了才好。

  可今朝聽大夫說他時日無多,我好像又有些難過。

  但想想他曾經做的那些事,我不該原諒他,我也不該捨不得他。

  可我越是這麼想,心裡就越難過,小五,你說我該心疼他嗎?」

  從醫館出來開始,從前的那些事就一直糾纏在她眼前,她心中的滋味真的是一言難盡。

  「傻瓜。」秦南風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腦袋:「那些事情都過去了,你還不肯放下,那就是不肯放過你自己。

  娘要是在天有靈,也不想看到你這樣的。」

  「我明白你說的,可我想起從前的那些事了,就是有些不甘心,不想心疼他。

  但一想他沒多少日子了,又好像恨不起來了。」雲嬌嘆了口氣:「罷了,我就做我作為一個女兒該做的吧,問心無愧就成。」

  「成天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再這樣,你馬上要變成一個老太婆了。」秦南風伸手捏她鼻子。

  「變就變。」雲嬌拍開他的手:「反正我自己又看不到,難過的是你。」

  「你這話說的,還真是有幾分道理。」秦南風長腿一伸,翻身壓住了她。

  「你幹什麼?」雲嬌推他:「好好的說話,你又開始胡鬧。」

  「我要趁著娘子年少貌美,及時行樂,免得等你變成……」秦南風說著,便作勢扯她衣裳。

  雲嬌兩手放在他腹部咯吱他:「下去,一天腦子裡沒別的事。」

  秦南風怕癢,笑著翻到一旁也伸手去咯吱她,兩人你來我往的打鬧起來。

  很快,雲嬌便將方才的憂愁拋到腦後了。

  ……

  半個月之後,在一個最為嚴寒的日子裡,大淵皇帝梁承覲駕崩了。

  他留有遺詔,將皇位傳於鎮王之子梁元儼。

  鎮王在朝中本就有威信,加之有秦南風這個安寧王保駕,梁元儼順利的繼承了皇位,成為了大淵新的君王。

  梁元儼登基次日,便在朝堂之上封了自己的父親鎮王為太上皇,封秦南風為攝政王,與他共理國事。

  其餘護國有功之人,也都紛紛加官進爵,這其中包括他的三舅子,還有幾個一直追隨他的人。

  就連傅敢追也得了驍勇伯爺的封號,還得了他親賜的府邸。

  下朝之後,文武百官仿佛商量好了一般,都圍在了秦南風身旁,一時間「恭喜、賀喜」之言不絕於耳。

  眼下,誰還看不出?秦南風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那勢力更是如日中天一般,炙手可熱。

  這樣的權勢滔天,只要沾上一丁點關係,都夠他們飛黃騰達的了,所以他們爭先恐後,生怕自己的恭賀說的晚了,錯過了秦南風的青眼。

  而作為秦南風的父親,秦煥禮身旁也是圍了不少人,除了恭賀就都是誇讚,說他養了個好兒子。

  甚至連秦南風三叔秦煥賢身旁都圍了一圈人。

  「風兒,回去吧。」秦煥禮紅光滿面的招呼秦南風。

  這個兒子,確實給他增光添彩,有這樣的一個兒子,將來他哪怕是入了土,在列祖列宗跟前,也能直的起腰來了。

  他很歡喜。

  「爹先回去吧。」秦南風沒心思應付眼前的這些人:「官家叫我去商議事情,我先去了。」

  他一路去了官家下朝之後小憩的文德店。

  梁元儼正靠在榻上,閉目養神,他才登基,宮中事多,又要給先皇辦葬禮,這幾日確實累得夠嗆。

  聽聞秦南風來了,他抬手:「宣。」

  「見過陛下。」秦南風進門,依舊與從前對著梁承覲一般,只是拱了拱手。

  這是新皇親口所言,攝政王見他不必下跪行禮。

  「下去。」梁元儼朝著一旁的內監抬了抬手。

  內監很快便退了下去,還帶上了門。

  「逐雲,來。」梁元儼見殿內沒有旁人了,便恢復了本色,朝著秦南風直招手:「快上來,這榻軟和的很,一起坐。」

  他說著,還往邊上挪了挪。

  「你這可是龍榻,我不坐。」秦南風見四周無人,立刻站直了身子,也不假裝恭敬了。

  「快來吧,別裝了,過來說。」梁元儼恨不得伸手去拉他。

  秦南風上前道:「那我坐了,你可別趁機扣我個謀逆的帽子。」

  「哎呀,皇位讓給你,你要不要?」梁元儼拉著他坐下。

  「不要。」秦南風搖頭。

  這幾天他看著梁承覲每日忙忙碌碌,勞心勞力,他私心裡以為,梁承覲若不做這個皇帝,或許還能多活兩年。

  當皇帝實在太累了,要操心天下百姓,權衡各項事宜,還要平衡朝中各方勢力,各種各樣的事情太多,成日裡關在宮中一點也不自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時常出去釣魚,實在太過沒意思了。

  「你看,我就知道。」梁元儼一點也不意外,抬手倒了盞茶給他:「你吃這個,上好的龍團,口齒留香的。」

  秦南風接過茶盞,抿了一口,眯上眼品了品,點了點頭:「確實是極好的。」

  「那等會兒帶兩團回去,給九妹妹也嘗嘗。」梁元儼笑嘻嘻的道。

  秦南風扭頭看著他,有些嫌棄:「你都當皇帝了,能不能穩重些?」

  「我在你跟前,要什麼穩重?」梁元儼不滿:「在外人跟前,我裝的已經夠累的了,在自己人跟前還要裝,我看你是想累死我。」

  「也是。」秦南風輕笑了一聲,梁元儼是從小就坐不住的性子,登基之後能做到在人前那穩重的樣子,已然算是不錯了。

  「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梁元儼小心翼翼的問他,他其實有些猜到了他的來意。

  「嗯。」秦南風放下茶盞:「我之前不是同你說過嗎?等你繼位,我便辭去身上職務,做個清閒人。

  怎麼你登基了,反倒又給我封了個攝政王?」

  之前,他和梁元儼提過這件事,梁元儼當時不置可否。

  他理所當然的覺得梁元儼是默認了,而且當初他給雲嬌許諾過,如今時候到了,他自然要說到做到。

  「攝政王不好嗎?能代理朝政,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知道這是朝中有多少人盯著你這位置嗎?」梁元儼偷偷的瞧了他一眼。

  「我要辭官。」秦南風不曾回他的話,只是堅定的說了一句。

  「那不成。」梁元儼一口回絕:「我這才剛繼位,都快亂成一鍋粥了,你一走,我遇上事情跟誰商量去?

  說不準你走了,隔天就有人謀朝篡位,把我給踢下去了,我不准你走。」

  「怎麼會?」秦南風皺眉,不信他滿口胡謅:「有太上皇他老人家坐鎮,又有傅敢追那樣的良將,還有你三舅子,你這皇位穩得很。」

  「那也不成,他們誰也比不了你,你不能走。」梁元儼湊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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