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裝藝術的叛逆者?
2024-10-04 18:18:05
作者: 吳景婭、魯克、黃定坤、孫涵彬等著
溫柔地跟「大象」說晚安的梁明玉,與期待自己更有力量的梁明玉,哪個更接近自己?
「這還真沒想過,但肯定都是真實的自我。我想我身上能找到中國女性皆有的美好特質,同時我似乎還有超過大多人的偏執——認定了應該去做的事情,一定用盡所有力氣去堅持。」
《馬賽馬拉》的成功讓她看到牛仔材料在環保的藝術表達方面存在的巨大可能。「這才是我心目中追求的藝術,打破了邊界,集繪畫、雕塑、服裝、裝置藝術於一體。單純二維的繪畫和三維的服裝都做不到。唯有這樣的結合,才能表達出馬賽馬拉帶給我的衝動和激情。」
大象代表陸地,那海洋呢?天空呢?她決定用牛仔繼續探索,構建一個「生態三部曲」。現在,第二部曲《海洋》也快完成了。其主體呈現,是一頭因海洋污染而變得血紅的巨鯨。
問題在於,耗費大量精力用藝術為生態環保鼓與呼,甚至旗幟鮮明地倡導減少服裝生產和消費以促進可持續發展,是否意味著服裝設計師出身的梁明玉,站到了時尚產業的對立面?
「曾經很多人不理解,說梁老師就該專注服裝設計,為環保操心圖個啥?並且還要大家少買牛仔褲,少買新衣服?這不是離了大譜?」她笑了笑:「大概這算我對時裝藝術的『叛逆』?我想如果這是『叛逆』,那就更是一種藝術自覺。我在服裝產業的根扎得越深,就越了解這個產業光鮮的背後其實也傷害著地球。既然有了一定話語權,我得站出來。」
她認為身份問題也值得談談。「藝術發展到今天,時尚和當代藝術之間的界限被模糊,設計師和藝術家的界定也被弱化,人們說我是個成功的服裝設計師,但我認為自己首先是藝術家。30多年前我出發時,就懷有藝術初心,要把每一件服裝當成真正的藝術品去完成。機緣巧合讓服裝成了我重要的藝術語言。我可能算時裝藝術家,但我從不為藝術探索設限。」
探索和思考引領著她來到了裝置藝術的花園。「服裝設計和裝置藝術天然親近,實用和美觀只是服裝的一個基礎功能,更深層次的東西還在於藝術性和思想性。將服裝這種日常用品進行觀念性改造、重組,就能演繹出具有文化意蘊的綜合展示藝術。我想我找對了密碼,我的很多裝置藝術品都從服裝設計衍生而來,它們通俗易懂,又有獨立思想表達。」
梁明玉說,藝術家要獨立表達思想,怎麼強調都不為過。因此自己「叛逆」的藝術實踐,也並非與時尚產業作對。
「不是作對,而是深刻反思,面料在庫房堆積如山、牛仔染色帶來可怕的全球污染、野生動物因為人類的欲望喪失生命和家園……我只是通過藝術表達對生活的觀察與思考以及對人類共同命運體的同情與觀照。藝術家怎可只關注自身而不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發聲。用作品去感染和啟發世人?唯此,我們的藝術創作才有了被更多人『看見』的價值。」
也正是這份覺悟,讓她很早就走上了一條與眾不同的獨立藝術道路。20世紀80年代末,初涉服裝設計不久的她,拿過一些獎項後,決定不再參加任何比賽。「我漸漸注意到一些現象,比如有選手會提前打聽評委是誰,再『對症下藥』去設計迎合評委口味的作品。我覺得這不對,為了拿獎而設計,委屈了自己,玷污了藝術。我不玩了。」她默默回到川美家屬院那間不足9平方米的宿舍,鋪開畫紙,踩著借來的縫紉機,埋頭逐夢。
從《南國魂》到《馬賽馬拉》,梁明玉始終保持故土初心,執著於手工技藝。她從未忘記自己從哪裡來,也時刻在思考,自己該去向何處。在從事生態藝術同時,近年來她還沉浸於重慶唯一的世界文化遺產大足石刻的研究創作。她用浪漫時尚的語言與古老的石雕展開千年對話,為大足石刻賦予了絢麗豐富的色彩。
2022年7月,大足石刻時尚設計暨西梁藝術作品展隆重亮相。梁明玉原創的《大足色彩》再度展現出她在藝術上的另闢蹊徑,她用充沛的激情賦予冰冷硬朗的石刻,梵谷、畢卡索般的色彩表達讓千年石刻造像煥然一新,獨具一格,堪與《敦煌色彩》媲美。
「將千年石刻轉化為更具現代感的、廣大群眾喜聞樂見的繪畫、紋樣和數字藝術,並廣泛應用於日常生活,我想這也是我從時裝藝術本身『叛逆』出來的一個新探索,將經典的大足文化推向廣域的當代文化,我相信對大足石刻的傳播而言也功莫大焉。」